28. 第 28 章 累贅的裙裾此時裹在腿上……(1 / 2)

妻色氤氳 望煙 13472 字 9個月前

陰霾的天氣, 冷風陣陣。

身旁的窗扇輕微晃悠著,吱吱呀呀作響。立在窗扇後的男人,此時也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就在那兒, 一動不動。

不知是不是在窗前太久,賀勘覺得頭開始發疼,至於怎麼疼,卻不好形容。像是一團揉不開的棉團, 塞進腦顱中, 徹底阻塞了他引以為傲的清明。

他仍舊盯著窗下的纖柔身影,看著她麵上淺笑,軟軟說話。即便如此陰沉的天氣, 仍舊蓋不住她臉上的明媚。

“走?”他嘴角動了下, 輕無飄渺的送出一個字。

為什麼要走?她千裡迢迢從紅河縣來洛州府,不就是來找他嗎?

眼看著, 原本等在雅樂館外的男女, 被夥計領著進了坊內,那片碧色的裙角徹底消失。

賀勘回神,胸口憋悶厲害,腳步後退兩步,終於離開窗前。可那道隱約的聲線, 總在耳邊一遍遍的響著。

“應該快了。”

他呼出一口氣, 闔上雙眼, 須臾便再睜開。

後頭,布莊掌櫃見著人一直站在窗前,也不知是怎麼了。前麵還說自家娘子來了,那為何不下去相見?

正想著, 就見賀勘轉身,大步往樓梯這邊而來,神情冷淡。

“公子,稍等。”掌櫃的忙將人喊住,指著窗邊道,“你家娘子的臂套。”

賀勘才將要邁下階梯,聞言腳步一頓,回身看去。

桌麵上,那副包好的袖套正安安靜靜躺在那兒。是他準備送給孟元元的,因為她的手臂傷到,郎中說冬日裡不容易好,他就想到用兔毛給她做臂套。

她要彈琴的嘛,手臂一定要保護好……

賀勘木木回身,重新折回去,伸手拿上那副臂套。明明輕柔之物,握上時卻沉重許多。

手裡攥上毛皮的柔軟,他忽然就想起了她柔軟的筋骨,以及兩人在紅河縣時同住一房。

對呀,她是他的妻子,怎麼可能會走?許是方才聽得不真切罷。

他心中這樣想著,但是胸口的悶意並沒有減輕絲毫。再往對麵的雅樂館看了眼,他不是在等她嗎?她來了,他當然該過去找她。

這廂,雅樂館內。

頭晌,館裡並沒有什麼客人,整個顯得靜悄悄的。

夥計去了二樓請示館主,孟元元和郜英彥則等在一層,坐在靠門邊的桌前。

雅樂館是文人與風雅之士光顧的地方,裡頭布置自然與彆處不一樣,處處透著彆具一格,連牆角的一盆蘭花,也是打理得精致。

兩人不去欣賞這裡如何,隨意拉著話。

“我多年沒回過權州了,也不知現在何樣?”孟元元提起自己的家鄉,心中動了動,隱約萌生出一分雀躍。

終於,就要回去了嗎?

在紅河縣四年時光,母親走後守孝兩年,後麵意外與賀勘生出那場荒唐,也就留在秦家。如今這一切,眼看著都要過去。

想到這兒,肩頭略略鬆緩。

邊上的郜英彥笑笑,身子往後靠上椅背:“我倒是常去,還與課安見過幾麵。”

“我表哥,他現在可好?”孟元元問,心內想起了表親穆家。

因為都是海上討生活的人,孟家和穆家多有來往,加上父親與穆母是表姐弟這層關係,平日裡都是互相照應。也可以說,她和穆課安是一起長大的。

郜英彥望著天花板,想了想:“這番航海回來,我見過他。他沒有接手經營家中營生,而是進了衙門當差,在市舶司中任都吏。”

“是嗎?”孟元元應了聲。

想起一年前,自己和賀勘成親的事,辦得有些急。穆課安聞訊到了紅河縣時,已是離出嫁隻有兩日。他是等她出嫁後,才回的權州,從那以後兩人再未見過。

郜英彥見孟元元不說話,說道:“等你回權州,就能見到他了。”

孟元元點頭,往二層的樓梯看了眼,好像還沒有人下來的意思:“兄長明年春還是去南洋嗎?”

“對,”郜英彥應道,“出了正月就動身,先跑一趟真臘,不去遠了。途中,我會幫忙留意孟叔父的消息。”

“謝謝兄長。”孟元元道謝。

都說跑海運的商賈家中有財富,可也都是拿辛勞換來的。無垠的大海上總存有各種風險,就如自己的兄長,那次出海後再無消息。

如今離著年關越來越近,旁人家中遠行親人俱是趕回家團聚過節,唯有她,還在苦苦尋找父兄的消息。

這時,樓梯處傳來腳步聲,是雅樂館的館主從樓上下來。

孟元元與郜英彥一同站起來,往前走上去。

館主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一套水紅色裙裝,肩上落著條輕紗披帛,一步步從階梯上下來,身形略豐盈。

當她一見一層等候的男女,眼睛瞬時一亮,盯著走進的女子心中點點打量。

“繡館主。”郜英彥先一步上前,對著站在樓梯一半的女人做了一禮,“古鬆吟現下已經帶來。”

站在後麵的孟元元,從包袱中取出自己的琴譜,雙手往前一送,同時對上了繡館主打量的目光。

“聽說娘子也會阮?”繡館主看那琴譜一眼,隨後視線再次回到孟元元臉上。

“會一些。”孟元元回了聲。

繡館主點點頭,手往扶欄上一搭:“是這樣,前朝的古鬆吟已經失傳,你們現在說手上這本是,叫人不好信啊。”

聞言,孟元元也不急。本來就是這個道理,早已失傳的東西,說給誰聽都會懷疑。

“館主有這樣一間雅樂館,自然對各種曲樂十分了解。古鬆吟不說多厲害的曲子,可也是當初的名士所作,其中你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她看向繡館主,一字一句說著。

繡館主笑笑:“娘子真會說話。的確,要維持這麼大的樂館,總得有點兒自己的獨特技藝。是以,我也希望你手裡的古鬆吟是真的。”

孟元元點頭讚成,又道:“那我給館主彈一曲,憑館主的耳力,定能分辨著樂譜是真是假。”

“那便先上樓說罷。”繡館主笑笑,回頭給夥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快步回到樓上。

第一步算是談妥,下麵自然就是檢驗,看對方是否有興趣。

孟元元與郜英彥對視一眼,隨後便一前一後上了樓去。

這邊,賀勘剛踏進雅樂館,就見到樓梯上一閃而過的裙裾。

“這位公子,樂館頭晌不待客。”館裡的夥計迎上來,客氣笑著。

賀勘眉宇皺著,瞅眼攔擋在麵前的夥計,冷淡道了聲:“她來這兒做什麼?”

夥計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誰?”

“方才上去的兩人。”賀勘看去空蕩的樓梯口,背後的手攥緊。

夥計哦了聲,笑著道:“那兩位不是來聽曲兒的,是來賣曲譜的。”

“曲譜?”賀勘念著兩個字,眸中越發暗沉。

“要不公子等過晌再來,咱這兒的琴師有新曲兒。”夥計問。

賀勘哪有什麼心思聽曲兒?眼看夥計不想放他進去,直接從身上掏出一串銅板,撂到了對方身上:“不聽曲兒,我喝茶。”

“哦,那公子請進。”沒有放著銀錢不要的道理,夥計身形一側,把路讓開。

賀勘越過夥計,徑直走上樓梯,很快便上了二層。

二層一條長長的走道,他輕著腳步,隨後在儘頭的一間,聽見了裡麵的說話聲,他則拉開了隔壁包廂的門。

不管怎麼樣,是不是他聽錯了,屆時親自問一問她就好。他這樣想著,麵上看似平靜的坐上廂內的軟席。

這是聽曲兒的地方,布置得很是舒適,甚至還留有淡淡的熏香。

隱約的,隔壁的談話聲零碎鑽進耳中。賀勘看看抓在手中的臂套,眼睛眯了眯。

夥計端著托盤進來,仔細將茶水放在矮幾上,隨後又輕步退出了包廂。拉門合上,廂裡就再沒有旁的聲音。

一聲阮鹹的琴音在一片安靜中響起,先是如水般的撥弦,如同山澗流水。接著琴音驟然發急,是高山上的疾風,那株蒼勁的古鬆屹立在山腰,與擦過的風奏出一曲樂聲……

“古鬆吟。”賀勘臉龐微垂,視線中是那盞溫熱的茶,茶湯中浸著兩片舒展的葉片。

他聽出了隔壁包廂的曲子,猶記得那日清荷觀,安靜的道房中,他與她一起整理出這首曲譜。當時,她彈他記,他是有想過,後麵聽她完整的彈奏一曲。

可如今,她竟是想將曲譜賣掉嗎?

明明是美妙的琴音,也是他一直想聽的,可現在入了耳隻覺得人心紛擾,無法平靜。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曲古鬆吟正式結束,嫋嫋的阮琴音久久縈繞耳邊,揮散不去。

這邊包廂。

繡館主跪坐於軟席正中,矮幾兩邊分彆是孟元元和郜英彥。

一曲琴音終了,除了孟元元,另外兩人仍舊沉浸在曲樂中,尚未回神。

不是自己的那把阮,手裡的這把多少有些手生,不過本身的技藝在,一曲下來也是毫無錯處。

孟元元看去繡館主,同是鑽研曲樂的人,她相信聽過後,人會有自己的判斷。左右她這邊是有信心的,畢竟古鬆吟是真的。父親極為疼愛母親,但凡和阮有關的,都會想辦法收集來。

果然,繡館主的神情認真起來,再看去手裡的琴譜,眼中多了驚訝,似是沒想到這種失傳的曲譜會落到自己手中。

“娘子好技藝。”她由衷讚歎,眼中帶著欣賞,“果然是有功夫的。至於這本曲譜,我收下了。”

此話一出,倒讓孟元元一愣,未有想到對方這樣爽快。

一旁,郜英彥同樣吃驚,於是開口問:“館主,我們這邊的銀錢數目不會讓的。”

繡館主將琴譜放上幾麵,手落在上麵:“不讓便不讓罷,所謂奇貨可居,我知道的,就依你們的數目。”

孟元元與郜英彥相視一眼,俱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

“不過,”繡館主頓了頓,笑看著孟元元,“娘子可不許再將曲譜賣與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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