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非常緊張。
不斷攀升的高溫仿佛也在昭示著某種蒸騰的怒火, 強行斷開精神聯結的尤利安真要用儘全力,才能克製住情緒——不僅是從未被這麼挑釁過, 而且根本無法忍受這種強烈的被愚弄感。
他不僅覺得這個白癡就是在挖坑給他跳, 而且甚至懷疑白獅壓根就沒有合作之心,純粹就是耍他玩的!
青螢的瞳色本就偏冷色調,當那螢火般的幽暗之色浸泡在慍怒中時, 更顯得眼神陰鷙而扭曲,一種恨不得將一切都撕扯得粉碎的毀滅意蘊。
但那個被如此威脅的眼神直視的人,依然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由於那位戰者同伴的維護, 並未因這一路的危機奔逃而增添更多的糟糕之色,僅是淩亂的頭發與製服完全顯示不出狼狽, 她甚至連呼吸都是平穩的, 連額角都未滲出汗來!
完全是一種叫人討厭的從容不迫!
阿黛爾看他表情就知道,這家夥已經處在爆發的臨界點, 看來她擅自動手帶來的意外, 完全戳爆了他的控製欲, 叫本就沒有多少信任的關係雪上加霜了呢。
但這又如何?
他對她本就充滿偏見,這會兒又怒火上頭, 她的任何回答都跟水入沸油沒什麼區彆,所以也不必絞儘腦汁編謊言。
“我想知道那是什麼。”而她甚至都沒有道歉,語氣平和得無所波動,“我的天賦擁有‘分析’的特性。”
反正沒人知道她其實是將“代謝物”捕捉到了自己的精神內核之中, 當時她的舉動很叫人震驚,但以他們的眼光也不足以理解她到底做了什麼,姑且拉扯上她“情報師”的身份,為自己的人設更增添兩分鞏固。
唐對於她的胡說八道無動於衷, 心理素質好到出奇,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對方有可能作出的任何攻擊行為上。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你也敢碰?!”紅發的統領冷笑道,他的憤怒中甚至增添了幾分怨憎,“白獅的指揮,會蠢到這份上?!”
有那麼片刻,強烈的陰謀論忽如其來降臨到他的大腦,他甚至警惕且驚悸:“你們就是為了破壞我們的計劃而來的?!”
他越想越篤信,否則不能理解她在裂穀底下的瘋狂行為,對指揮克製如此巨大的環境,等閒指揮連動彈都不能,隻有身負特殊任務的人,才會如此奮不顧身冒險!
尤利安出離憤怒:“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
他這種幾乎要失去理智的行為,結合環境來看更有說服力。
高溫升得極快,隻是幾句話的工夫,整片沙與岩的地表都滾燙出了鮮紅的色澤,那是極為不祥的紅,連沒有沙暴遮蔽的天空都醞釀著灼烈的紅,變異的強磁就在星球上肆無忌憚地舒展,正是以不遠處的巨大裂隙為源點。
但他這鍋就丟得莫名其妙了,阿黛爾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費解。
這種小動作以她現在偽裝的容貌做來,總是有種意外的天真無辜,隻可惜大多數人都把溫和無害直接視為軟弱無能,越是強大自負的人,越是不喜歡她這種姿態。
尤利安看上去——好像覺得她在惡心人。
阿黛爾的語速還是不緊不慢:“看來我所做的,擾亂了這顆星球原本的‘生態’,所以您才會這麼生氣?”
她思索道:“沙暴與極溫,是你們試驗過後固定的性狀?所以,最初你們發現它的時候,環境一定要比現在要惡劣得多。”
她直到這種快撕破臉硬杠的時候,依然彬彬有禮地維持著尊稱:“我的行為,為你們實現目標增添了難度?”
尤利安的手指用的力道快將刀柄都給捏碎了,怒到臉孔都有微妙的扭曲,他竭力——幾乎是透支自己的理智——來控製自己不拔刀劈過去。
怎麼有人可以討厭到這地步?
明明清楚地知曉自己惡行的一切後果,還會如此輕描淡寫道出,就好像他人為之苦心孤詣經營的事業,於她不過是衣服上隨意可以撣去的灰塵!
他到底哪部分腦子犯抽才會想要借助白獅的力量……但白獅不是這風格啊!
那位“暴君”所統轄的軍團,沒人玩這種風格的啊!
此時此刻連唐的後背都滲出一層針般的危機感,覺得隔壁的這位真要被她刺激瘋了。
“可我覺得,您還是不要生氣得好,”阿黛爾話鋒一轉,“既然都是冒險,為什麼不選擇利益更大的?”
她說道:“未知生命體在另一個維度,不是那麼容易突破限製進入我們這片宇宙的,不是嗎?”
尤利安從被憤怒不斷蒸發的理智中挖出一部分思維,冷笑道:“一知半解的半吊子能乾出的蠢事更可怕更不可理喻,不是嗎?”
阿黛爾並不把這句話視為侮辱,相反,她還覺得挺對:“沒錯,但您不能否認,情報總是在不知道全貌的時候擁有最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