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嗅到了戰鬥的氣息,但並不像是戰爭,所以沒有什麼緊張。
沒人認為是什麼東西入侵源星的事件。
否則絕不會是這種模樣。
這裡畢竟是源星,軍事力量最恐怖的所在,要解決什麼意外應是很簡單的事;而且又非白獅地盤,很難讓他們有主人翁意識,全帶著旁觀者視角認真吃瓜。
“這是什麼情況?”
“什麼設施崩潰了嗎?”
“大氣層上有什麼?”
“我怎麼看著哪裡不對勁呢?”
大型星艦不可能靠近源星,對星級武器更不可能瞄準這顆星球,作為緋紅星域的最高級主星,在安保設施方麵做得絕對登峰造極,那麼這種動靜很難由外力實現,最大的可能還是人為。
但又不像是某個能力者失控所造成意外。
畢竟這種畫麵更像是你來我往的戰鬥。
所以誰會想不開在源星搞拆遷?
活不耐煩了嗎?
阿黛爾緩緩閉上了眼:“歹勢啊……”
她的精神力有限,不可能隔著這種距離探知到那邊的真實情況,但經驗跟判斷能力可不會隨意衰退。
所以她一眼就認得出來,那種天賦能力,似乎與雷電有關。
能夠引動這種大規模雷電雲層、乃至於形成星球氣象的人……她隻認識一個。
身份有點麻煩的那一位。
這才剛落地就闖這種禍,她很難輕易撈人啊。
她離開源星的時間沒準要繼續拖下去?
這簡直再度給她印證一個道理:有時候越是想要達成一種目的,越是會事與願違。
……
最初發現天上有問題的人是尤利安。
紅發的青年剛從後勤署出來,他跟著某位書記官,看對方為了軍費某些項目的出入問題,跟政府工作人員展開了一番友好的交流。
緋紅星域當然要撥給白獅軍費,而且還有兩撥——除了軍部之外,政府也提供了相應的補給。
雖說在邊境那種鬼地方,白獅要不是能夠基本實現自給自足,絕對不可能撐那麼久,但白獅畢竟在緋紅星域的軍製之中,該有的必須要有。
可以少,但不能沒有。
所以如果有出入,與相關部門“據理力爭”也是必要的過程。
這些時日來,尤利安對白獅好歹有些熟悉了,脫離原本的生存環境,對於不同意識形態的緋紅星域,他一直帶著一種觀察與審視的目光,就像是對源星,他至今還有一些新奇的注視。
源星與多尼恩塔是完全不同的所在。
完全不同。
書記官同樣站在門口,在等車的空閒時拉開虛擬屏,看了眼上麵的待辦事宜,然後開始瘋狂輸入述職報告。
就在通過許可的懸浮車抵達,馬上就將載著他們前往下個地點前,紅發青年驀然覺察到了什麼異樣。
他抬起頭看向了頭頂。
由於同行者的忽然止步,書記官也跟著停止,莫名其妙地抬頭,也跟著往上看。
什麼東西也沒有啊。
大氣中的放電現象遽增,在還未形成肉眼可辨的實體之前,這種現象並不顯眼,即便是氣象部門都隻能探測到雨積雲的電荷活動激增,並視其為即將下雨的前兆。
但尤利安的天賦恰與雷電有關。
而且很不巧,從梅樂絲星逃生之後,他的天賦正在往某種領域端口進化。
他以自己對無數個星球探索的經驗來看,有什麼東西在入侵源星的大氣層。
“我真的很討厭‘白螓’。”他懨懨地說。
“什麼?”書記官沒聽清楚。
“白螓”是一種蟲族。
蟲族的種類實在太多了,有“清道夫”“血紅天災”這種戰鬥力狂暴的種族,也有“白螓”這種透明、附著力強、喜食金屬的惡心種族。
在兩境戰場上,遭遇各式各樣的蟲族是很正常的事,但在源星,這就很不正常了。
應該說,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所以,他的意思並非說大氣層上的就是白螓,隻是說,那是一種類似於白螓的東西。
它們密密麻麻地隨同雨積雲堆疊起來,除了惹起更細微但也更頻繁的電荷活動之外,什麼動靜都沒顯現出來。
或許,隨同一場雨,它就會與雨點一樣,落得到處都是。
很快尤利安就擰起了眉毛,自言自語道:“比白螓還要離譜。”
書記官這回聽清他的話了,身體一震,長期與異族作戰的素養讓他一下子警覺起來:“玻璃蜻?有玻璃蜻?”
兩邊對於蟲族的叫法不同,但都是一個意思。
他立馬叫道:“在哪?!”
尤利安很避免發散自己的精神力了,源星不是哪一個廢星、死星,任由他的精神力縱橫都不會受到抵觸——這一顆巨大的宜居行星,作為緋紅星域的核心,對能力者的束縛也最苛刻,不說其他,“群星之塔”樹立的那麼多高聳如雲的放射塔,就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他感應到天上有東西,隻是一種知覺,但當他真正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沿著空中遊離的電荷一路直上,想要搞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的時候,連帶著就引起了一係列的後果。
……
阿黛爾很快收到兩條信息。
第一,尤利安闖禍。
據說公然“毆打”治安官,造成大批量機械治安警的失控與報廢,電壞了氣象局投放在大氣層的所有設備,甚至將“群星之塔”的一批增幅環都給搞壞了;還重傷了一位界法部隊的巡守。
這點與她設想的也沒什麼……不,還是出乎意料了,他可真能乾啊!!
也太能惹事了吧,這麼短的時間,究竟是怎麼搞出這麼大動靜的!
第二,深藍星域先發製人,提前動手了。
她全部瀏覽了一遍,才發現兩者講的是一回事。
尤利安先發現大氣層中的不明物體,由於那是一種極類似“玻璃蜻”特性的東西,他自然就要去看個明白。
所有在邊境常駐過的人對於蟲族都有一種應激障礙,更何況是尤利安這種統帥級人物。
他剛來源星,或者說剛來緋紅星域,對於很多規章製度乃至於約定俗成的規矩並不了解,動用能力的時候,升騰的精神力超過了治安限度,並且影響了一些部門的正常工作……再加上他正在進化中的能力不太穩定,被針對的時候沒有控製住範圍與強度,就造成了不少破壞。
損壞清單還沒出來,但她一眼掠過,並不焦躁,反正事已經發生了,急也沒用。
阿黛爾坐著沒動,林陌倒是急吼吼趕過去了,尤利安是他帶進源星的,也是他的責任,無論是卡爾洛西的囑托,還是源星這邊的交代,一個處理不好,他就容易兩邊不是人,他當然不能任由自己陷入這樣的處境。
近衛隊驚奇她為何如此平靜,卻也不會對她的行為提出問詢。
她在看加密資料。
那些疑似“玻璃蜻”的東西,已經被證實是蟲族的仿生造物,仿的恰恰就是“玻璃蜻”。
在蟲族原本的基礎上,增添了額外的基因鏈條,不但讓它們具備極大的繁衍能力,能夠吸收宇宙中的遊離元素而生存,在遊離元素不足的前提下,它們能夠互相吞噬保持必要的族群生命力,可以說實現了某種生物永動機的設想。
這玩意兒對金屬的破壞力太過可怕,而且由於微小且透明,簡直防不勝防。
試想,即便它們已經遍布大氣層,卻連密切監控氣象的部門都無法覺察到端倪,更不必提為源星設防的“群星之塔”,一旦它們隨雨而落,那麼會造成的後果可以想象。
根據它們行進的路線來探究其來處,得出的結論就是死亡裂穀。
這就與之前那艘“暴虐者”對應上了。
很大可能,“暴虐者”偷偷潛藏在死亡裂穀,原本打的主意就挺可怕的……隻是沒想到撞上無命,出師未捷身先死。
但之前就已經開始的行動,就沒辦法隨便取消了。
為何如此確信是深藍的武器——主要多尼恩塔也被入侵了。
跑去中央星域的並非“玻璃蜻”,而是一些數字造物。
擁有飛行載體,轉移速度極快,承載著的東西就相當於實體化的病毒,絕對是針對主腦“月神”而準備的招式。
對於擁有“芙爾忒”這種級彆現實載體提供算力的月神來說,可以說是依靠一域之力來供養的超級主腦,即便深藍星域科技程度極高,想要動搖它的存在都是奢望。
病毒確實可以削弱它,但是想要就此崩潰它絕對做不到,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是永生的,就算毀去“芙爾忒”,也不可能在數字層麵殺死它——據它自己所說的,除非是一種虛擬生命之間的吞噬,有更高位更高權限的數字生命存在,否則它不可能消失。
深藍有沒有這樣的存在?
誰知道呢。
阿黛爾也在想,派出這艘“暴虐者”的究竟是誰。
如果按照邊航給的資料所講的,深藍聖者被證實瘋了的前提下,還有誰能夠控製深藍的權力、下達這樣的命令?
聖者似乎也沒有繼承者啊。
亂七八糟的資料她都過了一遍,但沒有她迫切想要知道的情報。
從容地梳理了一遍已有信息,等她在軍部的線上會議室溜一圈出來,尤利安事件已經發酵。
這麼大的動靜,想讓輿論放過都難。
但媒體不知道尤利安的底細,不知道天上的真相,報道的內容就有太多虛假不安的感覺了。
先前在暮港中那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並沒有泄露到媒體,合理懷疑是某些人壓下了新聞。
阿黛爾又灌了瓶精力藥,將哈欠忍回去,起身去界法部隊贖人。
“界法者”要搶人,治安署都隻能敗退,群星之塔也铩羽而歸。
她倒不在乎在誰手上,但一想“界法者”行事作風有多荒唐,再想其幕後支柱就是執政官,便覺得頭疼。
夢境還沒交鋒,現下就得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