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初老爺子在文壇和書壇上舉足輕重的地位,而讓她們不約而同地把這件事當作了巧合。
“我何德何能,敢跟初先生相提並論。”初澄淡淡地笑著,不驚不慌地掀過了這個話題。
星期四是研學出發日,秋高氣爽,天空蔚藍如洗。
學生們像往常一樣到校上早自習,然後統一乘坐大巴車出發。
“37、38、39……”初澄拿著名單站在車門處認真做著核對。
難得不用上講台,他今天穿得稍顯隨意,休閒t搭黑色牛仔外套,修身長褲,踩著短靴,把兩條本就又長又直的腿拉得讓人移不開眼。
“初老師帥得像個在逃idol。彆的班都是看車牌號,隻有我們班看人。這真是隔著八百米都能震驚到我的身材比例。”
“彆貧了,就差你們幾個,趕緊上去。”初澄笑著,在最後一夥人的名字上打了對號,然後登上大巴車,“師傅,人齊了,可以出發了。”
“好。”司機師傅囑咐大家係好安全帶,向目的地導航。
初澄這才開始為自己尋找座位。他有些輕微的暈車,不太敢靠後,隻能選擇坐在喻司亭身邊。
大哥像往常一樣穿著高檔的黑襯衫,舒適又不失考究,靠著半開的車窗睡覺,徐徐湧動的風吹著他柔軟的發絲。
初澄輕輕地坐下,試圖在不驚動身邊人的情況下扣好自己的安全帶,卻聽到那人率先開口。
“他們不小了。”
“啊?”初澄偏頭,見他仍然閉目養神著,隻是稍微後仰換了換姿勢,“什麼?”
喻司亭的喉結又動了動:“自己的事都會做,你跑前跑後的也不嫌累。”
他的語氣就好像是在感歎,還是新師有激情。
初澄好笑地應答:“明明彆的班的老師都很忙,隻有你這位大哥在放羊。如果我剛才不在車門邊站著,你是不是連人都不打算數了?”
“荷載49,前空1後空3。你本來也不用數。”喻司亭隨意地揮了揮手指。他依舊沒睜眼,卻準確知曉車上的空位所在。
初澄潤了潤唇瓣,沒能找出反駁之處,小聲自嘲了句“行,我是土狗”,然後便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和後排學生們進行互動。
“初老師,能拍合照嗎?”
“來。”
“我也要拍,我也要拍!”
“可以。”
“老師,還有這兒!”
初澄反複被學生們喊著看鏡頭。他覺得第一次帶隊出行還蠻有意義,乾脆舉高手機,和大家一起來了幾張大範圍的合拍。
車間的氛圍歡騰吵鬨,隻有喻司亭始終不動如山。
初澄一邊腹誹大哥的不合群,一邊低頭翻看照片。忽然,他發現在某一張光影角度剛剛好的照片裡,那人竟然是睜著眼的。
他下意識轉頭,看到的仍然是一個沉寂的後腦勺。這道身影不知何時產生了動作,但就那樣和諧地留在了鏡頭裡。
初澄一笑,把照片保存好,然後才收起手機閉眼休息。
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後,研學團隊到達行程第一站:詩詞博物館。
因為嚴格的實名預約製,這裡的入場程序較為繁雜。或許在文化底蘊濃厚的地方容易受到無形熏染,從而詩情蕩漾,在場館前等候的時間裡,學生們圍在一起玩起了飛花令。
對於此種氛圍,初澄十分喜聞樂見,拄著排隊的圍欄與學生們說笑:“這樣看來,你們也不像是大哥說的那樣語文底子差啊。”
學生笑著答話:“初老師,你對我們的期待值也太低了。再怎麼說,唐詩三百首還是會背一些的。”
初澄挑眉:“那麼自信?”
一個短短的問句燃起了學生們的勝負欲,頓時有人提議:“要不然您來出題試試?”
“可是如果沒有點獎勵就不好玩了。前麵的班級還不知道要排多久。如果對上來了,能不能放我們去那邊的店裡買奶茶啊?”
對此事感興趣的學生不在少數,尤其是獎勵條款一出,初澄麵前立時湧上許多道身影。
“大哥,可以嗎?”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cue了喻司亭一句。倚在一旁的班主任悠悠道:“這事帶隊老師說的算。”
“好。”既然是學生的主動挑戰,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初澄很爽快地答應下來,“不過風花雪月、春夏秋冬這樣的對於你們來說也太容易了。應該出道什麼題好呢?”
初澄佇立思索片刻,抬頭時偶然注意到四周建築上的鳳凰雕畫,立馬有了主意:“那就來鳳吧。可以是詩,可以是詞,也可以是曲,隻要是七言就合格。”
“一言為定!”學生們的熱情高漲。規則還未講定,已經有人在下麵躍躍欲試了。
聽他如此好說話,低頭玩手機的喻司亭忍不住沉聲提醒:“彆放他們跑走太多,等會兒不容易喊回來的。”
初澄覺得在理,立馬繼續補充規則:“等一下,既然大家都是王者級玩家,那我先ban三句應該不過分吧。”
“還有這招?”一旁的學生幾乎都要把答案說出來了,才聽得他如此說,簡直哭笑不得,“快ban吧。”
“聽仔細啦。”初澄的吐字清晰,嗓音溫潤,猶如清風過耳畔,“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還有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至於另外一句……”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喻司亭不假思索地補上。
nice!
初澄在心裡道了聲默契。
“好家夥,你們倆雙管齊下,把課標內的全禁了。”
“你管這叫課標?這三句裡我都有沒聽過的!”
“完蛋,大腦一片空白。”
學生們逐漸認識到事態發展的不對勁,源源不斷地開始抗議。
“等一下,這題我會。”鹿言在一片嘈雜聲中仍保持鎮定,他在心裡沉思幾秒後,徐徐地舉起了手,“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雖然原作不是標準的律詩體,但也算七言吧。”
初澄著實沒料到最早被想到的會是這句,秉持著言而有信的原則,判定道:“司馬相如都知道,看來戲文沒少聽。你奶茶有了。 ”
有了好的範例,大家的思路逐漸被打開。
韓芮緊接著舉手答題:“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
“漂亮,詩聖杜甫。”初澄由衷稱讚。
“桓譚未便忘西笑,豈為長安有鳳池。”這句詩來自於一道溫溫和和的女聲,7班學委,校花級才女徐婉婉。
初澄又是痛快地揮手放行:“花間鼻祖溫庭筠,下一個。”
“喔,這麼強。”人群中發出讚歎聲。
趁著這陣騷動,不知道是哪個學生念了一句:“鸚鵡杯中浮竹葉,鳳凰琴裡落梅花。”
“駱賓王的詩寫得好啊,但查百度不算。”初澄的眼睛毒得狠,實為公允地決斷,提醒道,“還有最後一個名額,各憑本事。”
“哎?怎麼就最後一個了!”
“不是,剛才那三個怎麼過的,我掉線啦?”
大家雖然著急,但一時之間真的想不起來。
初澄稍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再站出來,便決定自行收拾局麵:“確定沒有啦?那不好意思哈,承讓了各位,我就來了,舊巢共是銜泥……唔~ ”
不等他說完,幾個學生默契地一同撲上去捂嘴:“住口,職業選手不許參賽!”
“說好的各憑本事,玩不起是不是?”一瞬間,初澄遭許多隻手拉扯阻擋,仍然一身反骨,掙紮著喊出,“飛上枝頭變鳳凰!鹿言,幫我帶杯冰拿鐵~”
其實他本可以念出大家都沒聽過的詩句,體麵地結束這一趴。奈何他偏要拉仇恨,如此隨口一誦,耳熟能詳的句子落在學生那裡完全是一種變相羞辱。
“哈哈哈哈哈,你們想不出來還不許彆人說啊?我要喝咖啡”
“不許喝!!”
“初老師,你想都不要想。”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這枝頭誰也不許給我上!”
喻司亭受笑聲吸引抬起頭,斜眼瞧著一道清雅俊秀的身影被學生們團團包圍住,緩緩淹沒在歡嚷的人群裡。
耳畔的吵鬨聲無休止,但聽起來實在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