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新人,靠自己的也不行。”喻司亭換了換姿勢,一條長腿隨意地曲搭著,使修長流暢的身形線條更加好看。他稍稍側目過來,自然地與身畔人附耳交談。
“他們倒是想通過我來打你的主意。畢竟某老師在首秀課上就信手拈來地唱了歌,在新鮮血液裡也算是熾手可熱。”
“哈?”初澄一驚,沒在意到兩人已經被湊得無比親密,繼續聊著,“喻老師不會就這麼賣副班吧?”
喻司亭笑笑:“我又不是傻,閒著沒事給你找活乾。”
初澄更加好奇:“那你是怎麼推掉的?”
喻司亭的聲音低而沉,又環抱手臂略垂著頭,姿態悠閒的樣子像是在與人說悄悄話:“我跟他們說,我一周要劈頭蓋臉地罵嫩鳥八次,換成是你們還會願意來奉獻嗎?”
“哈哈哈。”初澄笑得開心,話音一轉,“但你說的是事實,我每個星期都數著呢。”
他說完忽然撤身,去查看學生們統計項目的進度。
隻餘喻司亭一人倚門嗤歎:“現在的年輕人,沒良心。”
*
晚自習期間,喻司亭抽空給學生們做了個數學小測驗,然後就一直留在教室裡批卷。
初澄忙裡偷閒,回辦公室做自己的事。
快要放學時,班級幾個女生紮著堆到語文辦公室裡來尋他。
“怎麼了?”初澄一邊抄寫教案,一邊問。
“初老師,我們班的晚會定下來了。是和5班的女生們合出一個古典舞蹈的節目。”開口彙報的是徐婉婉。
初澄抬頭看向笑容明豔的小姑娘:“大哥說了,你們自己決定就好。”
“恩……那個,我們現在有個不情之請。”站在最後的女生開口,還小心地觀察著初老師的神情。
初澄頓了頓:“你們不會是想要我一起上台吧?”
女生們互相看看,都笑了笑,沒有否認。
從十中之前的留存節目來看,學生邀請老師一起表演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所以初澄一下子就猜到了學生們的來意。
他苦笑著揉了揉自己鬆軟的發頂:“饒了我吧。我肢體不協調,到時候肯定會把你們的舞台破壞掉的。”
“沒事沒事。”學生忙擺手道,“老師,我們會把你教會的。”
“我絕對會有事!”初澄無情掐斷孩子們的這個念想,“讓我跳舞不可能,即便你們能說服大哥,也說服不了我。”
“那不跳舞可以嗎?”徐婉婉接過話茬。
“對,隻要幫我們露個臉,賺賺好感票就可以了!”
“行不行~也是為了班級榮譽嘛
!”
“初老師——”
初澄剛在語文組和數學組各逃過一劫。這會兒又開始被自己的親學生們軟磨硬泡,實在無奈。
放學鈴聲準時響起,初澄沒辦法,為了脫身,隻好應允道:“這樣吧,如果你們能幫我想到一個難度不大,又不違和的角色融入,那我就再考慮。”
“那好,一言為定。”女生們見他妥協,也不再為難,道著“初老師再見”,便退出去冥思苦想了。
韓芮的腳步走得很慢,被留在了最後,她站在門邊猶豫片刻,忽然開口試探:“如果讓老師來彈琴或者是箏的話,可以嗎?”
“可你怎麼知道我會彈呢?這不是一項普通人的常備技能。”自己的課代表已經有好幾天都心不在焉了。她現在主動來說話,初澄自然笑著回答。
韓芮遲疑道:“是初老爺子這樣寫的。”
初澄一怔。
“對不起初老師,我不是故意刺探您的隱私。”韓芮忙道歉,她覺得自己這樣很不禮貌,可又要解釋清楚,“那本書我真的已經買了很久,而且讀過好幾次了。”
初澄恍然理解了為什麼最近一直覺得這孩子怪怪的。原來是因為這樣。
他笑笑:“你喜歡他的書啊?”
提起這個,韓芮明顯活潑了些:“恩!初先生早期的文字平和溫暖又有感染力,尤其是寫到家庭,字裡行間都是愛。後期的作品又大氣磅礴,筆下有跨越時間和生死的偉岸。”
因為看過手書,我還特地去研究了先生的字。所以也知道你們的筆體,不隻是相像而已……
初澄說:“謝謝你的喜歡,回頭我會向他轉達。”
韓芮臉紅,垂了垂頭。
初澄繼續開口:“那你們要跳什麼曲子?”
“啊?”話題轉換得有些快,學生沒反應過來。
初澄解釋:“我都好久不彈了,總得提前練習一下。”
“您這是,答應了嗎?”從初老師默認家境到現在,韓芮都覺得不太真實。
“我說過啊,隻要你們能幫我們找到合適的角色融入,我就可以參加。”初澄說完,又輕聲地補了一句,“但是,你不可以和彆人說我和初先生的關係哦。”
“恩~”韓芮喜出望外,用力地點頭,“那回頭我就把曲子發給老師。”
“去吧。”
“初老師再見!”
初澄目送著學生離開後,嘴角的笑意立刻收了收,坐回到辦公桌前點開電子書庫。
看看我家老爺子在書裡是怎麼說我的。
小時候學琴不用心,調皮剪琴弦……我怎麼不記得還有這事?還用家裡收藏的古譜疊了小飛機?最後被祖母用家法打手心揍哭了。
見鬼,怎麼什麼都寫啊?
初老師此刻怨念附身,兀自化身成了親爹的黑粉,毫不猶豫,反手就是一個“踩”評。
真是的,難道我在學生跟前不要麵子的嗎?
【21-
3】
距離校園運動會隻剩下最後一天。按慣例,全年級停晚自習。
從下午開始,各班就都利用這段寶貴時間做起了活動前的最後準備。
日落前的操場上很是熱鬨,有在賽道上組團拉體能的學生,在甬路上做隊形調整的方隊,在人造草坪上彩排的表演團體……到處都是師生同樂的場麵。
因為喻司亭總是做“甩手掌櫃”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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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言從忙碌中抽了個空閒,並排和初澄坐在看台的石階上休息。他仔細瞧了瞧飲料瓶,拿起來插上吸管喝了口。
初澄問:“能回家了?”
“早著呢。”鹿言含著吸管,抹了一把下頜邊的汗水,“那邊還等著我幫忙測四百米成績,然後給接力項目排棒呢。”
初澄隻能表示慰問和同情:“辛苦你啦。攤上個不作為的親舅班主任。”
鹿言笑笑,似是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身為班長,卻要操著班主任心的工作狀態:“其實也還好。畢竟大哥起的最大作用是主心骨。隻要他在,其他的所有工作我做起來都會得心應手的。”
“不過小鹿同學還是功不可沒。我也看好你。”初澄舉起冰飲料,瀟灑地朝著他湊了湊。
鹿言配合地向前稍傾:“乾杯。”
玻璃瓶碰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哎?初老師。”鹿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細細咀嚼才回過味來,“你和大哥的黑白臉扮得不錯啊。一個儘情地鞭撻壓榨,一個負責共情洗腦。再這麼乾下去,生產隊的驢都能讓你們倆給找到自己的人生大義了。”
初澄噗嗤一聲:“畫餅失敗。”
鹿言一臉拜托的表情:“您快彆pua我了,再拖延下去我,我今天可真回不了家了。”
“忙去吧。”初澄原本隻是看勤勞的班長口乾舌燥,想叫他過來喝口水而已。
醒悟的鹿言一路小跑著回歸了人民群眾中。可樂瓶裡的飲料還剩一大半,被他留在了台階上。
初澄繼續自己坐著,閒適地眺望遠處雪白的球網,被秋風鼓動。
過了不多一會兒,他聽見身畔有腳步聲。是7班那位“放羊”的大家長邁著穩緩的步子,像監工一樣走來。
“怎麼還沒下班?”初澄仰起頭,逆著尚有些刺目的日光,眯著眼隻能看清他俊朗的下頜線。
“一般情況下,我都隻是嚇唬嚇唬鹿言而已,不會真的丟下他自己回去。”喻司亭爬了幾級台階,在副班身側坐下時,五官輪廓才清晰起來。
初澄揚揚唇角:“哦對,你還要等他,我差點忘了這茬。”
喻老師撫平自己長褲上的褶皺,手背不經意刮到了涼津津的東西,低頭看去,啟唇道:“都什麼天氣了還喝這麼冰。”
初澄
隨口歪曲事實:“我好大兒給我買的,不能辜負了他的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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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初老師的嘴硬沒能撐過三秒。
人家的親舅瞥來一眼,語速徐徐:“鹿言從來不喝碳酸飲料。他腸胃不好,比你注重養生。”
“……”這一波,初澄遭受了雙倍暴擊。
喻司亭嘴上雖然毒舌,但還是拿起手邊的飲料,抽出吸管,接著鹿言喝剩下的瓶子抿了一口。
兩人都沒再說話,並肩坐在台階高處喝著冰汽水,看著下麵熙攘的人群,感受陣陣晚風吹在身上的爽冽。
直到班裡的生活委員季雅楠拿著兩個手提袋爬上來。
“初老師,我正找你呢,大哥也在。這是按照你們的尺碼做的班服,雖然大家都說你們倆肯定不能穿,但還是要擁有。”
女孩子把衣服袋放在兩人身邊,細心地提醒:“185身高往上的尺寸就都是一樣的,你們隨便拿。”
“謝謝,我會拿回去好好保存。”初澄微笑著收下,目送著學生又吭哧吭哧地爬台階下去。
等他收回視線時,發現喻司亭的目光筆直地落在自己臉上,疑惑道:“怎麼了?”
喻老師不露聲色地瞥了眼台階上的衣服袋,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初澄!”
初老師沒來得及追問,遠遠瞧見周師兄已經站在操場的入口處朝他擺手了,隻好先起身。
“那喻老師慢等,我先走啦。”
喻司亭依舊沒說話,迎著朦朧的橘金色日光舉了舉手裡沒喝完的可樂。
初澄也回應式地晃了晃,算作無聲告彆,然後踩著台階下去,伴著夕陽灑落的餘暉下班回家。
夜晚,收拾好一切的初澄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漫步回到自己房間。
他打開手機音頻軟件,放了一首《蘭亭序》的古箏曲。
因為從音樂社借來的樂器都被放在了學校,所以這幾天的晚上,他都隻能聽譜練習。
伴著舒緩流淌的樂聲,初澄不自覺地在飄窗上打起了拍子。月光柔和似水,在窗麵鋪下一層銀紗,而他細長漂亮的指節宛若在其上舞蹈。
嗡嗡——
微信通知接連震響,打亂了他的曲拍。
初澄點開手機查看。都是7班班群內發來的消息。
這個群聊裡所有老師都在。如果不是有活動buff加持,平常絕對不會像這樣熱鬨。
[季雅楠:明早6點在操場南角集合,我會打出班標。大家穿上班服,帶好帽子。天氣小雨,注意保暖。@全員]
通知消息一出,其他學生紛紛回複,然後就著這陣熱鬨聊起來。
運動會前夕,大家都有些睡不著。借著興奮勁,有膽大的學生艾特起了喻司亭。
[大哥明天會穿班服嗎?@喻]
群內半晌沒有回
應,鹿言發了時事報告。
[他已讀了,但選擇不回。]
於是學生們識相地改換攻略路線。
[初老師明天會穿班服嗎?@初]
不過是一件印圖襯衫而已。既然團體集會,也沒什麼不能融入的。
初澄如此想著,手上便打了個“會”
字。
[好耶!]
學生歡呼,還發出一個瘋狂搖閃光棒打call的表情包,被大家+1+1+1排起了隊形。
初澄起身,去客廳拿回裝著班服的袋子,想試試看合不合身。
可當衣服被散開的一瞬,他不可控製地愣住神。
那件襯衫的胸口和後背處各印了一版卡通漫畫形象,圖案邊有一團小字,大概能辨認出是“I”
和“愛心love”的造型。
衣服從總體上來說和商場裡賣的印花襯衫款式沒有什麼太大區彆,隻多了些定製風的設計感。
但初澄仔細盯了上麵的圖案半晌。
這連發型神態都惟妙惟肖的印圖形象……難道不是喻司亭嗎?
待初澄回神,發在群內的消息早已來不及撤回。
他苦惱地抱起頭,薅了薅自己的頭發。
不是,印成這樣他怎麼穿出去見人啊?
*
經過一整晚的糾結,初澄還是不想失信於學生。在運動會的清晨,他終究是把班服穿在運動外套裡麵,走出了家門。
雖然今天的天氣有些陰霾,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十中操場上的熱烈氛圍。
因為每個人都需要起早,喻司亭給班級同學統一定了包子和豆漿。初澄到時,大半的學生已經坐好在吃早餐了。
“啊~欺騙我的感情,他們倆都沒穿!”
“不可能穿啊。我就說你們選的圖不會被翻牌子吧。”
“我不管,反正我愛大哥。”
“初老師!”
初澄在學生雜亂的聊天聲中,聽到一聲熟悉的喚聲。四處張望時,驚喜地發現那些剛轉班出去的學生們又都坐回來了。
到了藝考後期,他們本來就是要再回原班級學文化課的,此時另分藝術班隻是因為個彆學生需要經常請假出入學校,這樣更方便管理。
白小龍站在看台最高的一階,忿忿不平道:“我依然是7班一份子啊。你們偷偷訂班服居然不告訴我!”
其他學生嗆聲:“體委,你還敢說,明顯是你自己逃避乾活。”
“我哪有?!天地良心,我出去參加體測啦,昨天晚上才回學校的。”白小龍說著還朝著自己的口袋裡摸索,“不信的話我給你們找假條。”
“彆吵啦。”季雅楠從書包裡拿出幾套剩餘的,分發給歸隊的藝術生們,“給你們帶啦,這幾套是大哥特地叮囑我加印出來的,他自費。”
“喔,這圖案酷啊。”白小龍接過班服,誇張地表忠心,“我對高二7班的赤誠天地可鑒。從此以後,我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
“彆。”另一邊的喻司亭隔著八丈遠也聽見了他的大嗓門,頗為嫌棄地拒絕,“沒有必要。”
“就你會說?”另外的體育生江之博也不甘示弱,大庭廣眾就作勢要脫衣服,“我立馬穿上,卷死你信不信?”
前排同學們笑嚷:“大哥你快管管!耍流氓了。”
喻司亭冷淡地瞥他一眼:“衛生間換去。”
“好嘞。”學生瞬間慫了一半,老實地放下胳膊。
同班生朝著他的背影喊:“穿上大哥的衣服,就是大哥的人了!一會兒上賽道,不許給他丟臉。”
江之博胸有成竹,回身立下不能更中二的fg:“放心,今天高二7班的名字要在這個運動場上成為傳奇。”
身畔的吵鬨聲不絕於耳。
初澄卻沒有發表言論。他從保溫箱裡掏了個肉餡的包子,縮在人群裡默默地啃,順帶還把自己外套領口的拉鏈拉得嚴嚴實實。
後排一組學生揮舞著熒光棒練習打氣節奏,也不知是誰冒失地朝前撞了一下。
緊鄰落座的好幾個學生都受到影響,跟隨著騷亂幾分。
初澄一時沒拿穩,剛咬了一口的灌湯雞汁餡包子順著手腕邊緣滾落,正正好好掉在他淺色的外套上。
“恩~”
初澄嘴裡還含著沒咽下的包子,但在這一刻,卻鼓著腮邊愣在了原地,好看的眼底都染著絕望。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