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個火葬場 真烈馬。(2 / 2)

不過……

元束清的餘光捎了一下那斂黑長衣的少年男妃。

小小年紀,當真是豔麗好美貌。

眉眼還未徹底長熟,就初現父女爭奪的禍水征兆,那一頭鴉青發滑絲絲的,長長披到小腿後頭,僅是環了一根炭黑細發帶,渾身上下烏津津的,陰森森的,隻有唇心是紅的,卻跟他姐似的,沒有半分活人氣兒,一副黑衣入葬的標準。

即便站在富有四海的天潢貴胄旁,沒有半分欲情。

看著就不像是會上來動的知趣少年。

哪怕是他真給小八弄到手了,這人心如死灰跟條鹹魚似的,小八定會掃興,豈不是辜負他這舅舅的美意?

又得挨那小魔星一頓打了。

唉,還是問一問他那不著調的情聖大姐,看有沒有什麼忘身湯,洗掉小男妃從前那段慘烈過往,讓倆人重新認識?

以小八那討喜的性子,想必沒幾天就把人騙得團團轉。

或者請一批苗女,煉製一些燒心蠱,強致愛上,現在京中不是流行一些甚麼強取豪奪麼?

男的能做的,他小八一定能做得更出色。

朝臣們根本不知道,這儀表堂堂、仙風鶴骨的副相,腦子裡全是一些外甥女強取豪奪、他給打一座豪奢金籠的無恥荒唐之事。

彆看老元家的以武蓋世,年輕一代的都入了官場,心都黑著呢。

而陰蘿是明晃晃給練星含飛了一個眼兒,就差沒在他身上貼著:這是我要乾的,你們都不準搶喔。

練星含冰冷回視。

大家都有些同情那末代幼帝了,被老子看上也就算了,還被他那心眼兒極小的蛇崽子也盯上,後者那可是得不到就毀掉的經典心狠手辣。

陰蘿奉上獻禮之後,便是煊煊赫赫的國宴,百官到齊,在保春殿舉行。

殿內溫暖如春,芳馨陣陣,賜座也很有意思,那一對禍水般的孿生姐弟在元皇後最近的位置。

就連盛寵一時的皇貴妃都屈居第四位。

皇貴妃滿臉不甘,轉瞬就想了一條毒計,素手籠著酒樽,笑盈盈開口。

“說起來,小練妃與八王姬也是不打不相識,異國少男,尊貴少女,一起長大,若在尋常百姓家,也是青梅竹馬的天賜姻緣,妾偶有幾次見小練妃與八王姬,就在那廊下天光續著閒話,身影般配,倒真像……哎呀,妾失言了,自罰一杯。”

陰蘿:?

那是閒話嗎?

那是她恨不得把對方踩入泥裡的諷刺。

陰蘿腰繞著一條蟒蛇,肉腮鋪著蜜粉,“皇貴妃娘娘哪裡失言了,這是誇我從小眼光好,偏偏喜愛上了父王的心愛之物,皇貴妃娘娘果真是玲瓏巧思啊,來啊,我這一盤早梨撞蝦,端給六哥嘗嘗,也讓六哥破開一顆玲瓏心。”

皇貴妃神色大變,“不可!”

滿朝文武哪裡不知,這六王爵對蝦過敏,幼年差點死在這上麵。

“不可?有何不可呀?”

陰蘿懶洋洋挾斷一塊珍珠芙蓉糕,她不吃,就玩,“大哥不也是叫著不可,不還是被我抽了一鞭麼,我都沒有要您娘倆的舌頭,隻是吃一盤蝦,怎麼就那麼難為了呢?吃吧,六哥,日後可要好好管教下你母妃謹言慎行,以色侍人的老貨兒,跟我玩什麼心眼兒子呢?當她是九尾狐呢九條命?”

也就她娘元皇後,不想為難女子,被一群鶯鶯燕燕騎在頭上,陰蘿可不慣著她。

皇貴妃被羞辱得渾身發顫。

六王爵也對母妃有一絲埋怨,從小到大他們栽到小八手上還不夠嗎,怎麼又淨招她!

六王爵吃了梨撞蝦,很快發作了,渾身泛紅,他強忍著不適告退,皇貴妃擔心兒子的傷勢,都不敢多掃陰蘿一眼,匆匆提裙走了。

百官們見怪不怪,若是老大王今日一道旨意,說是要立小王姬為皇太女,他們都能麵不改色地接受。

早死還能早投胎呢。

偏在這個節骨眼兒,竟有人還不長眼——

“老貨,你這是什麼意思?”

練星含順勢發作,劈啪摔了一雙冰玉著,容色同樣冷得叫人不敢侵犯。

眾臣一聽那稱呼就覺得你小子有幾條命啊。

他們不禁升起一種詭異的念頭,皇貴妃說得也不算假,這倆人稱呼老大王,一個老頭子,一個老貨,都很毒,很囂張。

小毒蛇與小毒蠍,竟然意外相配。

老登真王還沒從皇貴妃一事反應過來,冷不防聽見弟弟開嗓,這些天他做孫子都沒能得他開尊口,頓時就有些受寵若驚,根本不計較他的欺下犯上,柔聲安撫,“含兒怎麼了?可是這些菜肴不合胃口?”

“老貨,你裝什麼傻?”

練星含厭惡道,“我本不是斷袖,你無名無聘,就要強納我與長姐為妃,你是一國之尊,我們螻蟻自然反抗不得,這也就罷了,如今我姐弟跟著你,不僅要受外界風雨,還要被你的妻妾猜忌,被你的好女兒折辱,既不是誠心的,不如早早一根白綾賜死我姐弟,也省得敗壞你們父女興致。”

說著,他側過了臉,黑鴉羽似的長睫覆起一層潔白的霜,淚珠恰到好處滾落頰麵,手指也恰到好處壓著心口。

淒美、冷豔、驚心動魄的破碎感。

“胡鬨!都是些小兒氣話!”

老登真王伸手要替他拭淚,被他冷淡反感避開,年老的君主與漂亮妖異的破碎感少年,本就隔著一道天塹,他心亂意麻,不禁訕訕一笑。

老登真王有些沒麵子,就挺起了腰杆,朝著陰蘿發難,“還不是你,口無遮攔,冒犯了你小爹,還不快向你小爹告不是!”

陰蘿:???

這老登不做爹了,也不想做人啦?

人人都以為八王姬當場發難,誰知道竟沒有,她隻是扯了扯唇角,倒了一杯酒,步步走到主座前。

“請小爹安。”

甜甜脆脆的聲兒,尾調被陰蘿刻意拉長,有一種粘稠綿密的蓄謀勾引,“小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慈恩計較了吧。”

她叫了?

她竟叫了哈哈?!!!

真惡心啊元幼平你也有今天。

但不可否認,血液衝頂腦顱,肢體酥麻發軟,練星含內心湧起一股密密麻麻的變態般滿足,淚珠竟然因為興奮掉得更凶,這一刻他在想,這小賤人站著可真是礙眼,就該摁著她的頭顱,狠狠踩進泥潭裡,讓她那眼睛,那鼻兒,那唇兒,都陷進最不堪的暗黑境地。

練星含接了這一杯敬酒,又沒有完全接。

“啪!”

陰蘿:……?

酒爵落地,練星含驚慌失措地後退一步,委屈得近乎哽咽,將黑蓮花的精髓演繹得完美,“八王姬既然不願意敬小爹這一杯酒,又何必羞辱我?”

美人垂淚。

老登真王立即心疼了,厲聲震懾,“元慈恩,寡人是不是太縱著你了?你若不想當這個王姬,不尊長輩,你就滾出去!”

於是朝臣便見,這位為所欲為的小王姬終於惹怒了老至尊,她被罵得有些怯懦,慌忙讓左右替她又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捧到練星含的麵前,哀求道,“小爹,小爹,我知錯了,您莫要生氣。”

練星含嘴角微揚,惡意洶湧澎湃,然而下一刻——

“嘩棱——!!!”

這一朵陰毒黑蓮花被潑得全身冰冷濕透,那小畜生招起那雙水桃瞳,來了敗壞綱常的一句。

“小爹,您在我麵前,還是濕著好看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