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二個火葬場(1 / 2)

那一句孽種出來,蠍聖宮頓時更靜了。

百練大族恍惚地想——

喔!不是老子的!

喔!是更年輕、更嬌美的女兒的!

喔!他們理解了!

他們新王……喜歡小的!

也是,那老馬王都已經五十歲了,按照中土國君的平均壽命,半隻腳脖子都入土了,雄風怕是早就沒了,而他們的新王,可是弑過父,奪過位的,哪怕他去登真做了人質,可那也是為了百族未來,深入敵城腹地。

如此野心赫赫,連自己都下得了狠手,怎麼能會喜歡一個庸常的、沒有顏色的老男人呢?

傳聞中他們新王喜歡上一個小婢女,恐怕也是空穴來風了吧?莫不是一個擋箭牌?

畢竟一個女奴跟一個公主,是根本沒有可比性的。

都說權勢是男人最華美的外衣,換成這戰爭王姬也是如此。

你見她僅是一身方勝紅珠裙,腰間纏著一條粗莽的銀練蛇鞭,哪怕沒有滿頭的華麗冠飾,隻是梳著一根比嬰童手臂還要粗黑的蠍尾發辮,而她竟然隻帶著百來人,就敢入春亡關跟蠍聖宮,單憑這份烈焰膽魄,就足以壓過在場蠱女所有的風頭。

沒看見她剛出場,紅練王族就目不轉睛,根本沒有移過嗎?

百族:我們懂!他肯定超愛!

同為登真少女,那小婢女就難免透出一點寒酸氣,但她膽子也的確很大,搶在攝政王前敬酒,吸引了部分密教蠱奴的注意。

但也僅此而已了。

沒聽見戰爭王姬說嗎?這可是叛國賊,她是要清理門庭的,他們練國如果真跟登真同盟,這小婢女就是一道開胃菜,她就是殺雞儆猴那隻雞,誰也救不了她。

於是眾人默契把自己的目光都轉了回去。

救贖值接連暴跌,連人氣都沒有,江雙穗心都涼了。

而她的救贖對象同樣心思不在她的身上。

身處弱勢地位時,練星含很喜歡用眼淚當作自己的武器,示弱,偽裝,掩飾,也用它栽贓嫁禍給了不少人,讓他嘗到不少甜頭,這卻是第一次,他在元幼平麵前,流露出自己大部分的委屈和脆弱。

當他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那一聲嬌嗲,他整個人都凍住了。

這還是他嗎?

不,這嬌嗲、造作的貨色絕對不是他!

練星含隻想去死。

然而當他抬起眼,正跟那一雙圓潤明豔的水桃瞳對視,她先是眨了眨眼,又歪了歪頭。

竟然問,“狗雜種,你鬼上身了嗎?好惡心的語氣喔。”

?!!!

元幼平!元幼平這個氣人的混賬!

從小到大,她就沒給他一個好臉色,人家給他送吃的,喝的,禦寒的,救贖他,她卻致力於讓他死一千遍!

哪怕他們在最青春年少的時候,有了共同的夜晚,她那張狗嘴也不會吐出像樣的象牙!

她就想踩在他

的頭頂!!!

練星含渾身都燒了起來,他隻恨自己前一刻竟然對她說了求饒的話,這黑心肝的根本就沒有什麼憐香惜玉,連他肚子裡有了她的孽種,也不會說一句兩句好的哄一哄他!

呸!

誰要這個黑心肝的哄了?他不稀罕!!!

少年魔種又羞又氣,眼淚哭得更凶,“你滾啊,我就惡心你怎麼了?!你不服氣啊,你不服氣來打我啊。”

——小孕夫真暴躁哪。

蛇蛇暗暗地想。

於是蛇蛇說,“我不打孕夫的。”

她滿臉認真,“孕育生命是很偉大的事情,六界眾生不就是從胯/下誕生的麼?”

當然陰蘿是一條自私自利的蛇蛇,為了後代,她最多弄出一些蛇蛋蛋給雄性生,再負責恐怕就不可能了。

畢竟後代是後代,她是她,後代永遠都不會像她愛自己一樣愛她。

沒有任何人能將她取代。

哪怕是血緣。

練星含本意是想譏諷她,沒想到她會用那種雖然你很討厭、但你好厲害喔的眼神看他,心頭頓時蕩開了奇妙的滋味。

那一隻淡紫琉璃蠍從陰蘿鬆開的手心爬到她的臉上。

或許是受到主人的心意影響,它微微揚起飽滿沉厚的前腹部,尾鉤一甩,趴在她微熱的唇口,好似某種淡紫色的神秘/唇紋裝飾。

……?

少年魔種臉頰一熱。

這蠢貨怎麼把腹部貼人嘴上了,就不怕元幼平那個小畜生一口把它吃了嗎?

或許是種蠍在她臉上爬動,練星含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這個小混球……惡毒過,卻,沒怎麼醜過。

七十六場夢境裡,無論是金鞭美少年,還是清甜小天師,男女扮相都令人印象深刻。

否則他,他也不會同時愛上男女的她。

彆的女子男扮女裝總有那麼多破綻,偏她,明明是那麼一副嬌嫩如幼蘿的身架,卻能爆發出凶猛悍鷙的力量,把他囚困得難見天意,比男子還要霸道淩厲,除了略微嬌矮的身高,根本就不會想到她是女子假扮。

眼前這黑油螯辮襯得她額心白亮如瓷,耳垂咬著兩枚金色重環。

蠍皇宮為煉蠱而生,雖不潮濕,卻規避了光,濃厚的燭油燒灼著,她的臉部那纖細絨絨的桃子毛兒仿佛染上了一簇簇幽藍的燭光,軟厚唇珠覆蓋著紫琉璃色的蠍影,透出一股稚戾的豔。

他微微顫睫。

紫皇冰膽蠍跟他心意相通,仿佛此刻他的肚子也被那張嘴貼著,熱融融的。

陰蘿還張嘴,咬了半截進去,嘗了嘗琉璃蠍的味兒。

?!!!

練星含險些又被衝暈過去。

練星含有些不敢看她,不自在地說,“不是要簽盟契嗎?都被我撕碎了,怎麼簽?”

蛇蛇:“?”

這語氣?

我,的,天,哪。

這狗雜種

果然是被鬼上身了吧,怎麼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溫柔孕味哪?

還彆說,陰蘿是被一個黑皮少年的男媽媽給帶大,對這種特殊的氣場根本無法抗拒。

於是練星含發現——

元幼平她瘋了!

他低頭簽著盟契,脖子上冷不防就多了一道氣息。

那一粒翹起的奶牙還磨了磨肌膚。

??

這也就算了,分明百族還在,她就湊過來,伏在他耳邊說,“喂。你肚肚動了嘛?我摸摸?”

陰蘿雖然接生過鮫兒,但她不是很懂,就好奇提了一句。

練星含:?!!!

他惱羞成怒瞪了回去,“沒有!沒有!你離我遠點!!!”

“小氣鬼啦,我才不惦記你呢。”

陰蘿一屁股挪遠了。

練星含指尖卻是快燒起來了,誰、誰讓你惦記了啊,不要臉。

蠱祭司則是俯下頭,袖子裡爬出一條紅斑蜈蚣。

紅斑蜈蚣挨上了練星含的手背。

這是練國特有的傳訊方式。

蠱祭司:‘王上,咱們真的要簽這盟契嗎?恐怕有詐。’

練星含又何嘗不知?

元幼平雖然那年紀小,又是個凡人,卻口蜜腹劍,心性凶險,是個揣奸把猾的好手,他絕不會相信她肚子裡隻有一壺壞水。

但他今日不簽,恐怕就要在臣民麵前,被她玩到失神失身了。

到時候他這一尊王座,連他的忠貞都保不住,又怎麼談保護百族?

他本就是在登真做了十二年的質子,威信遠不如白練攝政王,被她這麼一鬨踐極大典,日後想要統率百族也是難上加難。

而這一紙紅契,看著兒戲荒唐,卻也變相向世人說明他的份量,他一人就值一國王權安危,而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不管百族如何想,他都占了舍身大義!

何況,誰說簽了就不能毀約的?

他練國擅蠱毒,本非良善之徒,元幼平如果想用道德牽製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練星含最有疑慮的,還是他的肚子,他是真的有孕了?

他不自覺摸了摸肚尖。

那家夥就像聞到腥味的魚兒,篤篤湊過來,“怎麼樣?是不是肚肚動了?”

怎麼又來?這家夥的精力總是充沛得不可思議。

少年王族瞪她,那張少女麵孔天真純善得可愛,“日子那麼淺,哪有那麼快。”

陰蘿似懂非懂,水桃瞳閃爍著碎光,對他軟軟說,“你懂得真多,以後我少叫你狗雜種。不過我生氣還是要罵你的呶。”

“……???”

我都是因為誰才這麼懂啊?!

跟元幼平這個小畜生在一起,練星含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罵就罵,才懶得管你怎麼叫。”

少年王族這麼說著,眉梢眼角的淩厲卻稍稍緩和,百族暗自稱奇。

這不就是少年的春心動麼?

練國的踐極大典與謝王宴結束後,與登真結盟的風聲傳得五原諸國都有些緊張。

中土登真近年野心明顯,隱隱有位居上國的勢頭,自從那戰爭王姬帶回來伏波的盟禮後,中原國土的十三個國家都以登真為首,就等著老登真王執天子令,以來號令群雄。

誰能料到,一場認親風波,讓老登真王直接躺病床了,他們都不知道該說老馬太晦氣,還是那認回來的女兒太克他。

總之是登真確立了以元家為首的政權。

但他們更沒想到,元家那小政權,竟然為了追一個小爹,徑直追到他們五原化外之地,還在大典當天,以練國的王權交換了一人一胎!

他們都傻了都。

那麼嚴肅、可怕的政治博弈,被這小王姬玩得跟過家家似的!

偏偏練國舉國上下,都同意了!!!

這就像是打了多年的死對頭突然要喜結連理,陰謀,這其中定有陰謀!!!

那他們下一步,不會是想要統一五原之地吧?

鄰國們人人自危,陰蘿這個當事人則是愜意得很,被邀到蠍聖宮的主宮來吃晚膳。

便見那一張暗紅桃色的食床上,盛著酸湯、搗魚、醃鮮、白肉、油茶等,練星含抬頭見到陰蘿,還沒說什麼,又見她身後的小侍衛,好心情蕩然無存,他唇角揚起一抹譏笑,“怎麼,怕我毒死你,還帶個陪葬的?”

陰蘿瞅他,“你陰陽怪氣甚麼呢,你跟他,一個是會下蛋的小母雞,一個是不會下蛋的老公雞,根本不用比嘛。”

薛玄曦:“……”

謝謝你,爹,如今我精神狀態竟是大好了。

練星含:“……”

該死的元幼平,說誰是下蛋的小母雞呢?她不會以為前麵加了小字,他就會高高興興接受吧?!

陰蘿盤腿坐下來,就要吃那一碟魚。

突然麵前推來一碟清蒸白水肉,雖然晶瑩剔透,煞是可愛,但蛇蛇是個口味重的,她想也不想就把這白水豬肉推給了小侍衛。

少年王族的臉色肉眼可見陰沉下來。

“咳咳!”

蠱祭司輕輕把碟子推了回去,朝著陰蘿小聲地說,“今日十三年大祭,王上特意取了黑豬最好的那一塊胸脯肉,給您做成鼓藏肉,您很該嘗嘗。”

您在教我做事?

陰蘿天生反骨,碰都不碰,練星含緊緊咬著唇心,狠瞪著薛玄曦,你敢吃試試?

薛玄曦:“……”

我老薛太難了。

他隻得取出筷子,夾斷一塊綿軟的,“爹,勞駕張嘴。”

他那一雙手潔白如美玉,指甲泛著淡淡的桃灰色,陰蘿看著有點饞,勉為其難嘗了一口,軟嫩爽口,竟然肥而不膩,她高興地飛揚眉頭,“我還要!”

“對了,你那蠍皇宮外,有一條很深的甬道,怎麼養那麼多毒物呀?”吃了大半的鼓藏肉之後

,陰蘿支著腮,她也不要墩子,就趴在那一張食床旁,捧起一碗厚密油茶,慢吞吞地喝著,衝練星含抱怨,“都咬我的小腳腳了。”

她還撩開裙擺,踢開鞋,給他看她腫起來的小拇指頭。

因為不痛不癢,她也沒有處理。

練星含臉徒手抓住,給她擠破膿血,又塗了一些晶亮的膏油,“不要沾水,過幾日就好了。”

等他熟練做完之後,除了陰蘿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其餘人臉色都有些詭異。

“……哼,把你臭腳擺開。”似乎為了轉移話題,他生硬地說,“誰讓你來的不是時候,那條甬道叫春亡關,隻供臣民早春來蠍皇宮朝拜。”

“為什麼呀?”

“你沒聽過,過冬容易過春難嗎?”練星含道,“大多數冬蠍都過不了春亡關,因而早春複蘇,蠍種最少,也最適合族人活動。”

“我懂!我懂!”蛇蛇滿臉得意,“就跟人一樣,過不了情關,要麼早死,要麼出家念阿彌陀佛!”

她也是有小尼姑經驗的強大俏蛇姬呢!

眾人:“……”

比喻得很好。

下次不要比喻了。

“達拉——”

蠍聖宮之外,蘆笙與銅鼓高低回落,昂揚與飄渺交錯在一起,讓夜色變得渺茫浪漫。蛇蛇是個愛湊熱鬨的,又追著本地王族問,“這又是做什麼?”

“祭神楓,祭蝴蝶娘娘,順帶搶婚。”

練星含看她一碗油茶喝完,給她倒了第二碗。

陰蘿險些沒吐出來,“怎麼是苦的?等等,你說什麼搶婚?!我也可以搶嗎?”

她的圓眸瞬間爆閃。

練星含:“……”

果然,沒帶她出去是對的,這小混球永遠都在吃著碗裡鍋裡的,她還惦記彆人的!

他冷冷潑冷水,“怎麼,你現在不覺得我們風俗野蠻,這是一項陋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