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如發生得太快,等眾皇子回過神來,那神洲的小鄭姬已經完成了爆丹、救駕、扣畏罪自戕的帽子。
順帶刷一把兄妹真情,抱著自家兄長的頭顱嗚嗚痛哭了。
就這樣,她還不忘扶正了一把貂尾小紗冠,務必要讓那一條毛蓬蓬的小貂尾優美垂在脊骨正中央,襯後背那一麵斑斕華美的繡獅子,不偏不倚的中正美感,保持天家公主的禮儀。
她滿意了,哭得更充沛了。
?
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嗎。
何況你是神女啊,不是我們這些殺人如麻的妖魔啊。
皇兄們無語凝咽,又有些恍惚。
雖然眾妖魔都分屬各自的陣營,但李漠北也跟他們做了十多年的兄弟,他們痛失同道,怎麼說也是有一些感同身受,但他們一看,那個主導了一切的神女哭得比他們還慘,死去活來,活來死去,眼淚就跟那小溪流似的,止都止不住。
仿佛今日黃道吉日,我又死了哥的樣子。
就跟老六李降戾一樣,一邊哭著,一邊錘爆妖魔同道。
不是,你們神洲,是又愛哭又能打的是嗎?
“……”
妖魔們陷入了沉默當中。
不知為何,他們突然就哭不出來了。
李聖樂是個萬事不隨心的,對勝負都很看得開,但這一刻他也被氣笑了。
這家夥怎麼比他們妖魔還要熟練?
這真的不是他們長輩托進神洲的細作嗎?!
因為各方的心懷鬼胎,場麵暫時凝滯了。
小八跪在陰蘿的身後,猛然醒悟,“父皇,我看見她腳——”
“嘭!”
他後腦勺被少年一隻大掌死死壓住,額頭磕到地麵,開了一注鮮血,小八疼得齜牙咧嘴,偏偏李降戾掌勁凶狠,大有將他的腦殼碎成豆腐小塊的意思,“父皇還未發話,你插嘴什麼?”
小八狠瞪李降戾。
‘被嫂嫂收拾了,你就來欺負小孩兒是吧?要是我兄還在,哪裡輪得你這隻傻鳥呀。’
赤無傷竟然讀懂了小八的眼話,他冷冷一笑。
怎麼,這魔世的極皇大宮還有兄死弟及的傳統嗎?連個乳臭未乾的死小孩兒都敢惦記鄭陰蘿?!
看到麵前小蛇姬賣力的哭活,赤無傷同樣心底悶悶的。
怕是日後他戰死了,這小蛇姬都不會像哭這頭騷男蜘蛛精兒一樣哭他吧?
他們怎麼就鬨到這個地步了呢?
為了避免鳳凰台必死的結局,他帶著人逃出神洲,純粹是看在那張能讓他殉情的小臉上。
要說多喜歡那小婢女丹參,那肯定是沒有的,他攏共才見了她三麵,哪裡來的情深不壽?他還被哥哥們打斷了腿,私奔中途不得不閉關調養八十多年,剛出來成親,見的還是鄭陰蘿這個正主。
同一張臉,不同身軀,他甚至沒能分辨出倆人的區彆。
可赤無傷被他
家的哥哥們寵得太好了,這滿神州的,除了鄭陰蘿,沒有一隻鳥敢騎到他的頭上,這也養成了他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性子。
他又是一尊少年神祇,對生靈的性命還保持一份敬畏,總覺得為了鄭陰蘿的任性要求,輕易就讓一個小凡女去死,似乎有違神道。
更隱秘的,赤無傷沒說出來。
今日的他,能為鄭陰蘿殺了李燕嫣,滅了丹參的魂燈,打破自己不殺女人的原則。
而明日的他,就更加抵抗不了鄭陰蘿的命令。
——他不想淪為,鄭陰蘿的牽絲傀儡。
更不想像那死太監一樣,為了求愛,都騷成那樣子了!
宴享仿佛察覺到他的目光,很是和善,投以一笑。
這就是神女的未來駙馬是吧?
瞧這少年胸偉,臀豐,腰細,肌膚也很有光澤彈性,塊壘分明,白皙的底色,透著一點甜油茶的蜜色,那劍眉濃顏,桀驁不馴,倒是很能生育的樣子,這樣的身子,的確是不能虧著他的神女。
宴享輕快地想,若神女想要,等他撮合撮合,讓他們這對青梅竹馬翻一翻紅浪,他給不了神女最徹底的,總該有人替他續上這一份遺憾。
宴享自覺通情達理,他本是無根之木,怎麼能讓神女斷後呢?
且忍一忍,等到神女懷上孩兒,他再去父留子。
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賞賞花,遛遛鳥兒,放放風箏,多好哪。
大約是得了宿命的一吻,宴貂司渾身都煥發光彩,尤其是那唇,他吻得激烈索命,陰蘿被迫吃掉了不少的口脂,似千年的粉彩瓷被筆洗之後,重見天日,從唇緣到唇心,由明到暗,泛出一抹誘惑的、光潤的淺絳色。
娘的。
都被親腫了,還給小爺顯擺,這個死太監!
赤無傷僵硬擰過了脖子。
“啊……好餓……我要吃……給我吃的……”
虛弱的叫聲響起,皇子們這才想起了那一顆被他們遺忘的浮羅界珠。
便見那李燕嫣躺在一堆屍體中間,胡姬服被撐得緊繃,原本隻是小露一截肚臍兒,如今孕婦高高隆起,大如碩瓜,依稀能看見一根根青色血管。
仙皇李謀目光沉鬱。
就李燕嫣那蹩腳的演技,女扮男裝怎麼能瞞得過他?他宮裡就有不少小妃子,也不知道學了哪一股的妖風,就愛扮演成小太監或者小侍衛,跟著他裝作巧遇,哪怕披了一身男人的皮,那些小女兒家的嬌態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社稷學宮那束胸事件,李謀也知道是這個不省心的“九皇子”攪弄出來的事情,因為眾人護著,讓他的女兒李瑤笙給頂了罪。
仙皇李謀也眼饞浮羅界珠的吞噬氣運,但他尚有一絲清明,並沒有私吞,它跟獵殺攻略者是不同的,如果他也靠吞噬腹子進階,恐怕很快就要淪為那些妖道!
李謀甚至在想,這也許是為他而設的一道關障,闖不過去,道心俱損,長生無望!
他自然要遠離浮羅界珠的
誘惑。
不過,李謀或多或少忌憚著這些成年,或者即將成年的虎狼皇子,索性就用浮羅界珠來牽製他們,看誰最終露出馬腳。
卻沒想到,第一個出局的,竟是他頗為喜愛的老五漠北。
“此舞姬何故?為何長得像九兒?還壞了腹子?”
仙皇李謀明知故問。
陰蘿也眨著眼,淚珠兒還在掉呢,小狀告得飛快。
“唉呀,還真的是呢,怎麼長得那麼像九弟弟呢?人家就說人家沒那麼笨嘛,社稷學宮那麼一群天乾,還都是男的,人家腦子又沒壞,怎麼會去洗文神祭浴呢?這不是白白送把柄麼?我可是父皇的龍種,才不做這種蠢事,父皇你說是吧?”
她驕傲昂著腦袋,一臉求誇獎的樣子。
他們眼角抽搐。
先前還威風八麵不可一世的家夥,這會兒嘴倒像是抹了蜜兒般,神洲的帝姬可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語。
蛇蛇:所以活該我莊家通吃嘻嘻。
陰蘿還不忘搬出當日細節,“本來嘛,九弟弟也是要被宴先生驗明正身的,可就是那麼巧呀——”她滿含惡意地點題,“哥哥們都護得緊呢,說是要他們自己來驗,怎麼樣,哥哥們沒有摸到不該摸的地方吧?”
你們一個個都是隱瞞真相的幫凶!挨板子去吧!
皇子們:“……”
好了,現在是翻舊帳清算的時間了。
李聖樂都有些懷疑了,跟李潛聲傳遞心音。
李二:‘這真的是神洲的帝姬?’
李四:‘……’
李二忍不住推算,‘你確定不是你們首部妖庭走丟的王太女?’
李四暗含警告,‘她不是我妹妹,也不可能是我妹妹。’
李二被駁回了,沒有生氣,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首部妖庭禁絕兄妹通婚,違者一律剝魂,這王太子對神女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不過這小鄭帝姬背有龐然大山,神主豈會容許自己的親妹去做妖庭王後?
在陰蘿的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下,眾皇子這一次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陰蘿僅是背個黑鍋,都挨了鞭子,他們就更不必說了,加罰了五百水鞭,同時進行一個月外派,要絞殺三百顆妖魔頭顱,其中五十顆要是妖王將級彆。
這也是仙皇的試探,若這些兒子也是妖魔,那他殺戮同族,定有破綻。
至於陰蘿,她揭發有功,又救了駕,仙皇李謀明麵上也沒有吝嗇,讓她接管儀鸞司,以女子中庸之身,破例得入社稷學宮。
皇兄們的神色略帶一絲玩味。
儀鸞司掌管大庭的宗廟祭祀、內外出巡、宴會廷參之事,可謂是仙皇階下,權勢最熾、關係最親近的一支親軍了,但它內政潰爛,人事混亂,此前還是宴享的一處洗錢私庫。
偏偏他們前不久還目睹了,這妖人是怎麼跪在小公主的鞋背上,傾儘手段也要討上一個吻,他們這個爹轉頭就挖了宴享的一塊肉,喂給他表現極好的女兒。
有情人反目,可真有意思。
李聖樂暗暗地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老頭子也是很會的嘛,知道他們就愛看一些虐戀情深。
不僅如此,李謀還將看管李燕嫣產育的任務,分給了神思不屬的六兒子李降戾,又是不動聲色離間了陰蘿跟赤無傷。
“父皇,我,兒臣不行的——”
赤無傷還沒推辭就被李謀掐斷,“你大哥正在巡防,你都十九了,明年都要舉辦冠禮,怎麼還能像小兒淘氣,任憑喜惡辦事?”
“……是,父皇,兒臣領命。”
赤無傷應下的同時,還悄悄瞥了一眼陰蘿,見她目露凶光盯著宴享,他內心又是一陣氣悶。
等仙皇起駕回宮,眾兄妹才直起了身腰。
李聖樂一雙桃花眼轉得碧波蕩漾,“妹妹可真是會撈呀,沒了大行台,又得了個儀鸞司,二哥都要懷疑了,社稷學宮你不會是故意頂罪的吧?”
瞧瞧這宴貂寺,都快要把心肝剖出來,給這位天真的仿佛不識情愛的神女嘗一嘗軟硬了,李聖樂可不相信他還真能對李瑤笙驗明正身,這一大一小的,心思都臟著呢,瞞著他們做不和樣子,卻殺了他們一個回馬槍。
“二哥這話好沒道理的呀,我會那麼蠢暴露自己,挨鞭子麼?”
蛇蛇歪頭,裝得一派純情無害。
她從來就沒打算去北道赴任,那裡是李四的勢力,還是他前兩次觀潮成功的戰利品,想必是固若金湯。
虎口叼食,她就算是有這張嘴,也得掂量下對方的利齒,她是貪心呀,又不是蠢貨,這塊肉不如就給老三咬去,讓他們兄弟狗咬狗!
而且北道遠離仙都穹靈頂,她一個神女,都能給穿書女附了身,再來個什麼奇奇怪怪的攻略者,把李謀給攻略了,到時天高路遠,她回來都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