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三個火葬場(2 / 2)

果然,那六皇子李降戾肩頭如兩座聳山,隻披著一件九蟒衣,而在頸下纏著一圈又一圈厚實的止血白布,胸腹若隱若現,臂間則是套著一枚冷金環,勒著肌紋,他站在簷下,紅紗燈籠擺動著殷紅長穗,無端顯得陰冷。

李降戾冷冷噙笑,“聽說七殿下為了替妹妹搜查重犯,一路割肉過來,我長兄不在,我替他討要!”

他額發後梳,紮起一把卷毛狼尾,掌心把玩著一柄束金匕首,羈傲不遜又透著幾分侵犯的野蠻。

“過來啊,七弟弟。”

陰蘿吩咐左右,“你們先去查。”

赤無傷跟她有同樣的默契,驅散了仆從,等她站到他麵前,那把匕首也架上她的頸。

“鄭陰蘿,彆玩了,這一次誰也保不住‘李瑤笙’,你要出局了。”

陰蘿盯他,“他們算計我,你不提早告訴我?”

這少年帝子最是心高氣傲,被她三番兩次踩在腳底,也生了一些逆反,他嗤笑,“我算是你什麼人啊鄭陰蘿,你不是說小爺該斷奶了嗎?小爺明哲保身,審時度勢,不再傻傻救眾生,都是你教的,怎麼,你又不喜歡了?”

薄薄的寒光順著她耳骨往下,他惡意揚起濃眉,“好多傷啊,真狼狽,你說這一刀,我該插進你哪裡會比較痛呢?”

而下一刻,他的手腕被她握住。

赤無傷就想甩她出去,她卻把住匕首,勾進了脖頸,陰蘿撕開半邊鮮紅盤領,用刀尖挑起了那一根石青色的絲絛,正是小兜衣用來係頸的,它脆弱得隻需要他輕輕抬手,她就會在他麵前赤露著雙山,聲名一敗塗地。

“你在威脅我?!”

赤無傷沸血衝上頭顱,更加怒不可遏,“你以為我不敢割碎你的衣裳,讓大家都來看,你才是李瑤笙嗎?你已經暴露了一次,這次女扮男裝再被看到,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

可是匕首卻不僅僅停留在絲絛處,它沿著玉璧滑落,很輕巧,沒有割破絲帛,卻帶著他走了一回那之死靡它的聖地。

“……”

卷毛小狼尾倏忽燒紅了耳根,“你¤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不要臉!”

陰蘿趁機問他,“誰告的密?你哥李長治做了什麼安排?不,或者說,繼後,做了什麼安排?”

“啪!啪!啪!”

庭中響起了掌聲,皇長子李長治笑容滿臉,“神女馭狗,詭計多端啊。”

赤無傷:?!!!

“你才是狗崽種!!!”

他反罵回去,並將陰蘿藏到身後,他叨叨咕咕埋怨她,“讓你在外頭少玩火,你偏不信,現在好了!”

李長治不怒反笑,“不愧是神洲出來的,這種緊急場合,都還能打情罵俏呢。”

此時心腹又來傳報,“殿下,此地也沒有妖魔蹤跡!”

陰蘿當即變臉,掀回那半邊盤領,就要離開金明台,李長治悠悠來了一句,“殿下,你似乎忘了一刀。”

賤人!

陰蘿瞪他,卻是膝蓋一頂李長治的腰刀,出鞘的瞬間,也割破她一側臉肉,滲出一行血跡,愈發顯得凶戾暴虐。

赤無傷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領教了,大哥哥。”

陰蘿皮笑肉不笑,將他的腰刀狠頂了回去。

子時,五印法天壇城。

這本是佛陀留下的一處渡化妖魔的祭壇,沒想到迎來的第一個對象,還是他們的“公主殿下”!

眾臣默然,簇擁在仙皇李謀身旁。

“主上,主上,七殿下率營軍闖進來了!”

眾臣皆是微微一震。

亥時發生的抓捕,子時就殺到了壇城,這位鎮國公主,遠比他們想象中要有魄力,果真是留不得了。

仙皇李謀示意宴享,“勞累先生了。

眾臣眼觀鼻,鼻觀心,有誰能比他們的主上還損呢,竟讓宴貂寺來處決孿生兄妹!這下怕是公主得恨之入骨!

宴貂寺亦然掛著笑容,輕輕叩掌。

五印祭壇,聖火煌煌,那人卻好像信步閒庭,辮發鬆鬆垂落頸前,那一條青綠腰裙如蓮花開落。陰蘿一眼就看見她哥,穿著她的青綠裙,被眾生架到了刑台,灰白蝴蝶淩烈飛舞,那雙微狹長的貓兒眼似有所覺,望了她一眼,竟是個道彆的笑唇。

恍惚間她又在另一場烈烈火海裡,聽他笑語。

‘妹妹,阿哥來了。’

“公主,請。”

“刺啦——!!!”

尖銳寒光擦過宴享的耳垂,不奪性命,卻是警告。

“鄭夙!不準你往前一步,你回來!!!再前我殺了他!!!”

陰蘿怒喝,沒由來得恐懼,連神語都飆了出來。

“放肆!”

仙皇不怒自威,“把七殿下攔住!卸了箭具!若違命,謀逆論處!”

“嘭!!!”

卻見那七殿下親手折了那一副寶弓,木刺紮進手心,鮮血淋漓,他轟然跪下,雙手交疊,舉高頭頂,“我李氏兄妹,願交還浮羅界珠

,眾妖寶庫,還有儀鸞司跟府軍,還請君父,國臣,饒了我兄妹這一回!”

陰蘿將額頭磕到砰砰作響,額頭蜿蜒血跡。

“這麼說,七殿下是承認,你的妹妹是紙皮妖傀?還未祭祀就怕成這個樣子。”

繼後掩唇而笑。

而身後一聲驚呼,那公主一身青綠裙燒成紙尾,紙白蝴蝶漫天飛竄,宴享被人撞開,他臉色大變,連忙熄了火,但陰蘿已經跑了過去,雙腳被灼成了白骨,她撈起那一張人形紙皮,哭得驚天動地,“笨蛋!笨蛋!誰讓你替我!你就不會逃嗎?!”

“疼不疼啊?疼不疼?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但長兄卻說,“給你留了五顆煎蛋,熱一熱再吃。”

現在這個重要嗎?!

陰蘿氣得眼淚都不掉了,反而夾起了眉頭,“鄭夙!你又煎那麼多!你想我噗噗噗放屁是不是!”

“嗯?不哭了?”鄭夙揪了揪她燦亮的小淚珠,用神禦之語回應她,“哭甚麼?都是假的,你哥隻是先走一步,誰讓我是你長兄呢,又不是第一回替你收拾爛攤子。”

消逝之前,他雙手捧起小姑娘的臉頰,與她抵著額。

“鄭陰蘿又長了一歲,要生生性性,山海撒歡。”

他眼尾清波凜冽,不著痕跡掠了一眼祭壇旁的宴享,以及祭壇下方,隨之趕來的師尊張懸素以及小冤家赤無傷。

啊,抱歉,不是故意搶的。

兩張孿生麵孔臉貼著臉,睫交著睫,親密無間,仿佛無人能插足其中。

他溫柔叮囑著妹妹,“下次早點回來,香油煎蛋就不會冷了。”

妹妹,彆哭,你哥心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