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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
黑夜裡的秘密似乎消失無蹤。
今天是周日。
上班的放假,上學的休息,但大家依舊要早起。周日,慣例要去教堂做禮拜。
布蘭度回到朗博恩三周有餘,陸陸續續把村民都認全了。
走出教堂,習慣了時不時有路過的村民多瞧她幾眼,享受同樣待遇的還有於連,這是高顏值的特彆待遇。
布蘭度側目,也認真打量了於連一番。
朗博恩的環境舒適,沒讓新家教的容顏受損,還撫平了纏繞在他眉宇間的憂鬱。這樣非常好,證明她沒有壓榨員工。
於連被從頭到腳地掃視,沒察覺到一絲不適。等意識到這點,反而生出堵心感。
沒有不適,皆因習以為常。三個星期,讓他習慣了接受低年級女學生的眼神洗禮。
想到凱瑟琳與莉迪亞,無法不胸悶。
輔導學生功課,有時候真不是人乾的活!
整整十八天,每個工作日的晚餐後,他的忍耐力與智力都在突破自我極限。
每天餐後一小時,他負責考核凱瑟琳與莉迪亞的當日所學。
隻有上帝知道在兩人一次次答錯時,他如何堅持溫柔微笑鼓勵她們重來,絕不口吐一個重音。
也隻有上帝知道在兩人一次次萌發擺爛的火苗時,他如何用花言巧語,不,是用諄諄教導澆滅了學生們不想學的小心思。
於連:真的不堪回首。
十八次餐後輔導,讓他經曆了十八種新型刑罰。
問:布蘭度有這種水深火熱的苦惱嗎?
答:沒有!
於連自問自答,又看到布蘭度閒庭信步的模樣,真就是有對比有傷害。
他不由說:“小班納特先生,瞧您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明媚。簡直能取代陽光,閃耀朗博恩。”
聽這語氣,多少帶點陰陽怪氣。
布蘭度毫不計較,她承認今天的心情比以往更好一些,對真實原因緘口不言。
“生活裡隨處都能擷取趣事。一想到還有七天就要出發去劍橋年市,您不期待嗎?”
於連:劍橋年市。
哦,不!是劍橋年市!
於連像是被觸發了敏/感詞,沒能控製住,眼中露出一絲哀怨。
“劍橋年市!”
就聽莉迪亞在後方輕呼出聲。
凱瑟琳與凱瑟琳晃晃悠悠走得慢。原本在布蘭度與於連五米之後,聽不清前麵兩人在說點什麼。
「劍橋年市」一次卻引起條件反射,姐妹倆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這個詞。
莉迪亞與凱瑟琳對視一眼,手拉手就跑上前去。
“哥哥!”
莉迪亞跑到布蘭度身邊,一臉懇求,真誠發問。
“索雷爾先生說隻要我們完成課業指標,下周日您就會帶我們一起去劍橋鎮。不會發生計劃有變的情況吧?”
凱瑟琳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布蘭度,生怕聽到不詳的回答。
布蘭度向左看看於連,又向右看了看兩個妹妹。
“瞧著你們的樣子,對「劍橋年市」都很敏感。其中,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故事?”
於連:能有什麼故事?全都是事故。
這個詞對他來說不再是大型娛樂活動,而變成他新發明的咒語。
不僅施咒者對「咒語」敏銳,被施咒者也一樣。
莉迪亞與凱瑟琳脫口而出:“是咒語!”
布蘭度挑眉。
聽起來有些意思,請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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惦記劍橋年市的人絕非一個兩個。
秋季年市規模甚大,歐陸各國的商販、演出團體都會趕來參與其中。一些本來不會出現的人,也準備動身。
德比郡·彭伯利莊園
費茨威廉上校正好路過表弟達西家,順路前來打個招呼,看到達西準備出遠門。
“看來我來得不巧,你是準備去哪兒?九月了,社交季剛剛結束,這是要去處理工作事務?”
達西簡短回答:“去劍橋鎮。”
“劍橋鎮?”
費茨威廉上校慢一秒想起來了,隨即瞪大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問:“劍橋鎮!還有一周就是劍橋鎮每年秋天舉辦的斯圖爾橋年市,你是去參加年市嗎?!”
達西點頭。
費茨威廉猛地搖頭,甚至繞著達西轉了一圈,試圖找出他中了某種咒語的證據。
“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是誰曾經用不屑的語氣說,‘那種大型集會鬨哄哄、人擠人,空氣裡彌漫馬糞、大蒜、亂七八糟的香料味道。嘩眾取寵的表演團,演著毫無藝術價值的劇目。是紳士,就絕不會參加這種活動’。現在,你居然要去這種地方?”
達西麵無表情。
話,是以前的自己說的。
費茨威廉上校表情嚴肅,眼中卻閃動好奇光芒。
“表弟啊表弟!我頭腦清醒的表弟,請告訴我,誰有如此大的魅力讓你破例?”
達西沉默,不想滿足表兄的求知欲。
費茨威廉上校:“我懂了,你是讓我自己猜。我猜是你的新朋友查爾斯·賓利先生,對不對?哇喔!多麼感人的友情。”
達西繼續沉默。
費茨威廉上校不在意對方是否出聲,有時不說話就是默認。
他微笑著拍了拍達西的手臂,“表弟,我懂的,打破自己說過的話是會很尷尬。作為兄長,我祝福你,一路順風,玩得開心。不會一腳踩到馬糞,不會被大白鵝追殺,不會遭遇被扔菜葉子的強力攻擊。”
達西深呼吸。這能被叫做祝福嗎?怎麼聽起來像是詛咒?
不就是劍橋鎮的年市,至於如此離譜誇張嗎?他應該不會遇上什麼古怪的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