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十天,她們筆耕不輟。凱瑟琳與莉迪亞也在認真發掘各種鉛筆趣聞小故事。
五人定下目標,計劃在聖誕節前,把《鉛筆的100問》科普書的初稿搞出來。
另一頭,布蘭度也在抓緊時間做出合適的兩款削筆器。
它無法作為聖誕禮送出,但要在聖誕假期中將實物與專利申請材料都搞定。
等假期結束,立刻讓霍斯律師去申請專利。走最貴的加急通道,在三四個月之內將專利權拿下。
想要以最佳姿勢用削筆器“薅點羊毛”,需趕在明年兩校船賽之前敲定與佩林的合作。
布蘭度說話算話,曾經在劍橋酒會上表示她不求以本次船賽牟利。
把削筆器專利以一個漂亮的價格提前賣給佩林,佩林借著船賽宣傳家族文具產業的新產品,賺多賺少與小班納特先生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邏輯非常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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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年,12月24日,巴黎大雪。
聖誕夜,家家戶戶團聚過節。歡慶的氣息從窗戶縫隙滲出,融入風雪之中。
這樣的夜裡,風雪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暖意溫情。
巴黎劇院,地下數米深。
終日不見陽光,更不會有溫暖的雪花。
這裡有一條地下暗河。
世上卻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借暗河之勢,一個地下迷宮被建造出來了。
龐大幽暗的地下迷宮,在聖誕夜依舊是死一般的靜寂。
埃裡克在十八天前回到了巴黎。
聖誕夜,他獨自來到陌生又熟悉的地下迷宮,在專屬暗室裡坐了下來。
點一根蠟燭。
卸下偽裝,麵無表情開始進食。
晚餐非常簡單,一份三明治,配一瓶紅酒。
二十一年前的今天,他出生在法國南部小鎮。
三歲夏日,一場火災發生。
父母死在了火災中,他的右臉頰被嚴重燒傷。
埃裡克其實想不起火災相關任何畫麵,隻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刻在靈魂裡。
能追溯的記憶從火災後開始,親戚都不願意收養他。
家中財物都被大火燒毀,他流落街頭,後來跟隨馬戲團遊走在歐洲大陸討生活。
從四歲到十一歲,更換了二十三家馬戲團,最遠去到了沙皇俄國。
有些團長把他當成畸形秀商品進行展示,有些團長讓他當小醜演各種滑稽戲。
最後遇上了團長老托尼,讓他不必賣臉換錢。哪怕他年紀小,也能學一門手藝做道具賺錢。
對了,老托尼的馬戲團後來倒閉了,觀眾們不喜歡沒有刺激性的節目。
埃
裡克不再加入新的馬戲團,他沒有專業的老師,但在馬戲團的七年學會了很多本事。
會各國語言,會稀奇古怪的藥物配方,更對於歐洲各國的風土人情也知之甚詳。
老托尼說,每個人活著總該定個目標。比如馬戲團散了,他就回家種地。
埃裡克定了一個目標,治好自己的右臉。
就是那一年,他與凱恩·馮·菲利伯特在巴黎地下墓穴相遇。
白發老頭佩戴了一張惡鬼麵具,宛如從地獄來的勾魂使者。老頭卻沒有殺人,而是把畢生本領交給了他。
埃裡克很少問為什麼,他很早懂得命運的冷酷無常,很多事沒有道理可言。
那一夜,他也沒有問為什麼,老頭卻主動說了。
老頭終其一生在追逐麵具製造的最高境界,而在埃裡克身上發現了實現心願的可行性。
三年時間,兩個人從巴黎到維也納。
埃裡克不僅習得麵具製作,更學到了極為精妙的機械術與建築本領。
七年前,老頭死在了聖誕夜,無病無痛,含笑老死。
臨死,老頭沒有什麼未了心願。
說起一輩子最開心的日子,是曾經在倫敦開麵具咖啡店,最愛看客人們吃下那些難吃的小甜點。
埃裡克流浪多年,早就拋棄了原來的姓名。
老頭把自己的姓給了他,姓馮·菲利伯特,順帶給了一筆遺產。
老頭說:人一輩子總要有個理想,自己完不成,就找個徒弟傳下去。
埃裡克依舊在尋找治愈臉傷的方式。
隨著去過的地方越多,懂得的知識越多,越發現這個目標無法被實現。
比如他曾經旁若無人地穿行在波斯王宮密室,沒能發現一種有用藥方。
或許,是該死心了。
埃裡克不知不覺就喝了大半瓶紅酒。
他想起今年的劍橋之行,不能說失敗,而是受到局勢所限,要等風聲過去。
假設用帶資進修的正大光明方式入校,需等歐文、哈羅德案件的惡劣影響散去,等明年再捐款更合適。
等嗎?
埃裡克最終沒有立刻暗中潛入傑克學院。
可能是一種潛意識,覺得去了也沒用。
恰如三一學院的牛頓沒能在煉金術上取得成功,他又能在傑克學院獲得什麼逆天成果呢?
自己的目標,從開始就注定一生無法實現。
聖誕月,無功而返,回到巴黎。
老頭死後,自己每年都會在聖誕月回到巴黎,等到來年春天再離開。七年時間,在巴黎劇院下方一手建造出地下迷宮。
一時間,埃裡克意興索然。
他想就這樣吧,在巴黎劇院的地下迷宮度過餘生。不必再去英國,那裡絕無可能存在一絲驚喜。
酒瓶終於空了。
最後一滴紅酒被飲儘。
蠟燭也燃燒待儘,密室將陷入徹底黑暗
。
埃裡克不打算再點新蠟燭,他早就適應了在黑暗中行走,有什麼值得他點燈細看呢?
火光將滅。
他把空酒瓶扔到角落的垃圾桶。
低頭瞬間,看到此前被隨手扔進去的一團舊報紙。
下一秒,飛速將報紙從垃圾桶裡撿了起來。展開皺巴巴的報紙,慎重把它撫平。
這一刻,終於看清了1829年11月3日《泰晤士河周報》,第四版的廣告欄。
廣告欄登載了一則看似亂碼的文字,加密方式與去年四月自己在《普魯士趣聞周報》廣告欄的秘鑰一致。
埃裡克凝視著這一則加密文字。
霎時間,有些恍惚。
是今夜的紅酒有哪裡不對勁嗎?這些年從未醉過,今夜是醉了嗎?
否則怎麼會看到有人回複了他在十六個月前《普魯士趣聞周報》上的加密提問?
一個不會有答案的難題,竟然被解開了?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埃裡克握著報紙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發顫,將報紙越抓越緊。
‘刺啦’,紙張的輕微撕裂聲驚醒了他。
又小心翼翼地把報紙放到桌麵上,迫不及待想要認真再看一遍。
呲——
此時,燭火滅了,屋內陷入徹底黑暗。
埃裡克想要立刻點一根新蠟燭。
打開抽屜,裡麵是空的。忘了補貨,誰叫他以往毫不在意是不是有蠟燭。
黑暗中,埃裡克將報紙拿了起來,仔細折疊起來。
放入外套的內側口袋,這是貼近心臟的位置。
第一次,他在聖誕夜離開了地下迷宮,想要去地麵上借一縷光源。
活了二十一年,這會是他收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