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可能是她的感知力太低,或者是停留的時間尚短,沒有與洞窟建立精神連接。這樣離開,未免不甘。
高普格尼扯了扯嘴角,試圖微笑卻失敗了,倒像是做出了瘮人的威脅表情。
“你得走了,否則外來者會影響我的死亡進度。這樣吧,我給你一點提示,你感受後就離開。”
蘇珊眼睛一亮。“好!”
高普格尼讓蘇珊在簡陋木桌前坐下。
桌上豎起一塊擋板,他再取來兩把刷子,與一隻石墨刻成的假手。
“你把右手伸出來,放到木板右側。對,就是距離你視線位置較遠的那一側。”
高普格尼又將假手放到蘇珊麵前。假手的指尖向外,掌根貼近她的身前。
如此一來,從蘇珊視角看出去,假手仿佛取代了真手,被擱置桌麵上。
她的視野正前方是假手。假手的右側是擋板,擋板的右側是自己伸出的右手。如果目不斜視,她就看不見真手,隻能看到假手。
“保持這個視角,你盯著假手,不要側目去看真手。然後,好好感覺。”
高普格尼說著,左右手各持一把刷子。
昏暗燭火下,兩把毛刷輕輕滑動。
一把刷著石墨假手,一把刷著蘇珊的右手。
蘇珊緊盯著麵前的假手,安安靜靜地過了十五分鐘。
之後,高普格尼停下刷真手的動作,繼續刷著假手。
忽然,他問:“現在你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什麼?
蘇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刷子,她感覺到了刷子。
怎麼一回事?!
觸碰她右手的毛刷明明停下來了,為什麼她依舊清晰感知到刷頭在皮膚上滑動?!
此時此刻,那隻假手仿佛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取代了真實的右手。
“踏踏踏——”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有人靠近洞穴。
高普格尼不等蘇珊發問,說:“你真的該走了,找你的人來了。”
這次不給蘇珊說話的機會,把她趕到了洞口邊。“去吧——”
蘇珊沒能反抗,直接被推出了洞。
“蘇珊小姐?”
布蘭度看到了出現在塌方點的蘇珊。
不等詢問,隻見蘇珊身後的洞口冒出火光。
布蘭度迅速將人拉到一旁。目光掃過洞口,卻看到了令她震驚的一幕。
洞內,高普格尼全身乾癟,沒有火油等助燃物的氣味出現。
不知怎麼回事,他整個人
居然在瞬間燃燒了起來,幾秒就被烈火包圍。
火光裡,他似哭似笑。
古怪的聲調斷斷續續響起,“身為老鼠,就不要妄圖變成刺蝟。身為臭蟲,怎麼可能進化為毒蠍。報應,一切都是報應。”
很快,僅僅半分鐘,高普格尼化成了一地焦炭。
*
*
1830年,3月17日。
倫敦又是陰雲密布的一天。
埃裡克用一個月養成了一個新習慣。
每日早餐後,倫敦市麵上的所有報刊。以及每日一問「梧桐樹咖啡館」有無收到給幽靈先生的信?
今天也不例外,他先讀報再去問信,得到的結果讓他的心情與天氣相似。
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一份報刊登載了B先生的回複,他也沒有接到B先生的回信。
一月下旬,埃裡克去《泰晤士報》刊登加密尋人廣告。
如今,這份報紙不僅在倫敦發行,也在英國其他地區轉銷。
廣告位需要提前預約,他能搶到的最近日期在2月14日。位置不佳,隻能縮在角落中。
先登了再說。
大致內容:希望能與B先生結識,期待兩人更進一步交流。給出了一個收信地址,倫敦西區「梧桐樹咖啡館」,P先生收。
埃裡克必然不會隻登一次尋人廣告,把此後一個月內能預定的廣告位都約上了。
即使B先生不在倫敦,以《泰晤士報》的流通速度,二十多天足以傳至鄉間。
算一算時間。
如果B先生沒有離開英國,最遲三月初應能看到尋人啟事。
如果他願意給出回應,最遲三月中下旬,收信點就該有來信了。
另外,也存在其他可能性。
B先生也許不願意直接寄信回應,而是繼續在報紙廣告欄給出謎題,這也符合他喜歡捉迷藏的性格。
令人失落,信與廣告欄皆無消息。
埃裡克不免多想其中原因。
最正常的理由,B先生不在英國,說不定去了歐洲大陸,或者橫渡大西洋去了美洲。
那樣的話,礙於距離阻隔,讓他無法在2月中旬獲取《泰晤士報》,就沒看到尋人內容。
最悲觀的理由,B先生發生了不測。
埃裡克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即刻把它掃出了腦海。
不可能!絕無可能!世上怎麼可能發生這種悲劇。
比起這種極端恐怖假設,寧願選擇是B先生沒有立刻回應他。
或許是近期很忙,抽不出時間看報或回信;或是故意捉弄他,要鍛煉他的耐心。
隨著尋人廣告刊登的時間越長,埃裡克每天都要來一遍胡思亂想。
時鐘指向10:30。
埃裡克看完了今日份的倫敦報刊,又是沒有收獲的上午。
離開書桌前,瞥了一眼新日記本的扉頁。
其上
有一幅素描背影像,是他畫的「想象中的B先生」
——穿著一件黑色鬥篷,上麵繡著無限輪回的數學模型圖,隱入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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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裡克戴上禮帽。
出門,步入倫敦的大霧之中。
在等待B先生之際,也必須做些彆的事。
比如賺更多的錢,比如結識更多的人。
假設B先生將來渴望造一座新的大學去鑽研數理理論,自己要能拿出足夠多的資金表示熱情支持。
另外,他繼續尋找治愈燒傷半邊臉的藥方。
之所以沒有直接留下馮·菲利伯特的住址,而隻留了「梧桐樹咖啡館」作為收信點,就是不敢輕易暴露出身份。
埃裡克無法判斷B先生交友時是否會看臉?
理智在叫囂,以B先生的智慧應該不會以貌取人。
惡魔卻在腦中低語:
「你確定這是理智做出的判斷,不是愚蠢的情感在作祟嗎?
有人能接受一張美與醜極端對立的臉?你敢露出真容嗎?
或用馮·菲利伯特的寡淡麵孔示人,那會不會讓對方覺得索然無味?
承認吧!一旦見麵,你隻能佩戴著“麵具”,說不定一場約見就讓你們友誼快進到直接崩裂。」
這些晦暗思緒,盤旋在腦海,久久不散。
埃裡克儘力克製不讓陰暗念頭占據大腦,但行動上確實無法直接明示「幽靈先生」與馮·菲利伯特的身份相關。
就先留下咖啡店地址進行聯絡。
等有了足夠的通信基礎,再談現實裡約麵。
第一封信究竟什麼時候能來?
埃裡克想著,走向「愛德華劇院」。
二十天後的複活節,劇院將要正式開始營業。
今天與經理保羅見麵,聽他彙報開業準備的各項情況。
保羅:“今天確定了開業的重磅戲目由紅月亮劇團演出。這個劇團去年秋天在劍橋年市憑著《迷情與秘密》一夜爆紅。本次將帶來它的續集——《不存在的愛人》。
說來也巧。我才知道維克多團長十天前就寄出信,表示接受來我們劇院首演的邀約。
那封信,我卻一直沒有收到,很可能是被郵政弄丟了。維克多團長遲遲沒等到回信,又再寄了一封信給我確認情況。”
埃裡克立刻抓“對”重點。
“郵政係統把信弄丟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保羅:“聽說市內有家馬戲團逃了一隻豹子,豹子在倫敦郊外襲擊打劫了一輛郵政馬車。”
埃裡克:!
之前,是他沒有思考周全,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沒收到B先生的來信,還存在這種更離譜的原因。
——那封回信會不會在被豹子偷襲的馬車上?
埃裡克語氣平穩,似乎一點也不好奇,還帶上了不屑的質疑。
“是嗎?居然發生了這種離奇事件,倫敦真會製造每日新驚喜。保羅先生,你確定那不是胡編亂造的謊言?”
保羅:“應該是真的。您要是想問個究竟,黃昏時分去「甜蜜蜜咖啡館」瞧一瞧。郵車護衛會來收發信件,可以問問他具體發生了什麼。”
埃裡克不置可否地點頭,看上去一點也不關心的樣子。
而後飛速計算,現在是十一點,距離郵政專員來咖啡館竟然還有七個小時!這麼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