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1830年的五月,倫敦比往年更喧鬨了一些。
當然不是因為出逃的花豹,有關郵車被襲擊的新聞似一根針落入大海,幾乎沒能濺起幾滴水花。
雖然郵政總局調查委員會正在徹查不公正與腐敗現象,但絕大多數人普通人感覺不到。
人們能直觀感受的是有大熱鬨要來了!
五月初,但凡叫得出名稱的報紙雜誌都刊登了同一個主題的報道。
《牛津VS劍橋,6月10日兩校一爭高下》
《巔峰船技對決:是牛津的衛冕之戰?是劍橋的複仇之戰?》
《泰晤士河迎來千年盛事,六月初大不列顛的巔峰對決即將上演》
……
鋪天蓋地是對牛劍兩校船賽的預熱報道。
哪怕對劃船沒有興趣,但生活在倫敦就會聽到那句大賽要來了。
本次船賽會沿河搭建臨時觀眾席。
同時,配備相關商品集市攤位,售賣例如飲料甜點、船賽書畫、紀念版配飾等等物品。
這種賽事適合全家觀看。
愛賽船的看船賽的,興趣不太大的人也能逛一逛集市,或是瞧一瞧沿河風景。
今年的比賽擬定在泰晤士河最熱鬨的威斯敏斯特河段進行。
這讓它不僅是倫敦盛會,當新聞傳至歐洲大陸,許多外國遊客也慕名而來。
布蘭度在熱火朝天的船賽預熱氣氛中返回倫敦。
先去瞧一眼齊普賽街的空房。
果不其然,她離開的三個月多,222號被砸過一回窗戶。
蘇格蘭場的定時巡查是有作用,但震懾力不夠強。嘉丁納舅舅及時找人修複,才沒讓破窗效應發生。
然後,她特意繞行到東區的便民郵局,終於把給幽靈先生的信寄了出去。
辦好閒事,處理正事。
律師霍利帶來了完整的削筆器專利文件。
布蘭度在返程途中親手製作了十幾套削筆器,準備作為禮物送出。
手作代表誠意。等她把削筆器專利轉賣售出,也懶得再親自做,誰想用就去店裡買。
很快向佩林·大衛發出邀請,兩人在劍橋年市酒會認識,本次約在工作日喝杯下午茶。
大衛家投資削筆刀具廠,涉足文具行業。
佩林作為次子,去年劍橋畢業後進入政府水務部門,成為一名公務員新人。
當天下午,佩林找報童遞來口信,答應了本周四的再見麵。
約見之前的周三下午,天晴無雨。
布蘭度趁著天氣不錯,與於連一起從旅店搬入季租的房屋。
預計在倫敦逗留三個月,等到八月中旬返回朗博恩,那時要準備行李去劍橋上學了。
班納特一家先回鄉村,在外旅行三個多月,先要好好休整一番,等六月再入城觀看船賽。
布蘭度問於
連:“索雷爾先生,您的家教任期即將結束,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於連的聘期隻剩兩個半月。
他不由感歎時間真快,初次見麵仿如昨日,但今天他搖身一變成為擁有高超教育技巧的專業人士。
其中,小班納特先生須占70%的功勞。
這位雇主尤其擅長發掘員工的特長,且將人的技能優勢推向全新高度。
不僅如此,還能讓人學會“去蕪存菁”。
以往,鉛筆對於連是不願記起的痛苦童年。
近三四個月,他輔助班納特家五姐妹完成鉛筆科普書籍寫作任務。
當離開博羅代爾山穀,大段鉛筆相關的新記憶擊碎了腐爛在心底的舊記憶。
回頭再看,父親與兄長製造的傷痛變得微不足道。
不是原諒了他們的辱罵壓迫行為,而是能夠漠視他們的存在,就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
痛恨,尚且在乎。
漠視,是徹底放下了生來就有的血緣糾葛。
於連從身體到靈魂都輕盈了起來。
背負沉重的怨恨與不甘,真的很累。現在終於輕裝上陣,倫敦的大霧也遮不住他疏朗的心情。
這種狀態下,他對未來職業的規劃,概括起來一句話——繼續與布蘭度共事。
“我暫時沒有具體安排。”
於連確定布蘭度必有一套搞事計劃,而他希望參與其中。“您又有什麼建議嗎?”
布蘭度微笑,“您問得真誠,我豈能不答,您不妨試一試兩件事。”
她說:“明天我將與佩林·大衛見麵,希望將削筆器的專利以友誼長存又利好雙方的價格轉賣給他。另外,姐妹們的《鉛筆100問》定稿了,要給它找一家出版社。
您全程跟進了鉛筆任務,了解不少科普讀物的售賣現狀,也對於鉛筆及周邊文具市場非常熟稔,那麼有沒有興趣接手這兩件事?”
於連略感意外,本以為布蘭度會親自把關這兩件事,沒想到將它們用作一次考核。
他當然沒有推拒,更不會退縮,直接問:“您的心理價位呢?”
布蘭度:“比起削筆刀的專利費,我更希望為佩林學長的公務員生涯增添一些樂趣。所以對大衛家的報價不求太多,三百英鎊就行。
至於姐妹們的第一本科普書,我詢問過幾家出版社,他們給的版權費不高於80英鎊。”
兩款削筆器是前所未有的文具,彆看它們的單件盈利偏低,但銷售量不會低,隻要用鉛筆就需要削筆。以三百英鎊的專利轉讓價,如何不叫人稱讚友誼萬歲。
於連懂了,小班納特先生更看重佩林身後的人脈。相識之初,以友情價才能交朋友。
但也要注意,不存在為了示好就免費贈送。把握好不卑不亢的尺度,才能利好雙方。
他不能理解的是五姐妹所寫的科普書,版權費竟然隻有80英鎊?
“您對《鉛筆100問》逐字審稿,應
當非常了解它的價值遠超八十英鎊。儘管是對話體科普書,但它涉及的知識點逐層遞進,且有實地調查式的擴展衍生。
我敢說它的內容質量與去年同類書籍相比,即便不能排榜首,也足以擠進前十。”
於連儘力做出這番客觀評價。
布蘭度認同,“你說得都對。可惜,我不是死而複生的拿破侖,無法提供離譜的名氣加持,新人寫手99%都要遵守市場規則。”
於連:“可還剩1%。”
布蘭度卻說:“告訴你一個對比價格。‘托尼’賣出的兩本旅遊指南,每本版權隻有25英鎊。”
“25英鎊?”
於連不敢置信。
他知道「托尼」是布蘭度的筆名,這在班納特家不是秘密,但首次聽說那兩本書隻賣出這個價格。
僅從圖書市場價格來看,新人版權每本25英鎊說低不低,是在合理範圍內。
於連卻很難把「合理」與布蘭度聯係到一起。
布蘭度煞有介事地表示:“下一本《英格蘭西北行指南》的約稿價也隻漲到30英鎊。我尊重市場規律,腳踏實地做新人寫手,沒有不合理競價,不以離奇噱頭博人眼球。
比如廢礦秘聞就一個字都不會提。盜屍團夥剛被斷了一條財路,沒必要提醒他們誰是幕後黑手,哦不,應該說是誰在伸張正義。”
於連若有所思。
小班納特先生深諳語言的藝術,對這番話不能傻傻地隻聽表麵意思,而聽出了一些要思考的問題。
五姐妹第一次寫科普書,為她們爭取到遠超市場的價格就好嗎?會不會拔苗助長?讓她們看不清科普圖書市場的真實情況?
不如腳踏實地,細水長流式發展。
另外,競價要注意方式。對書籍內容的把控與銷售宣傳上,都要注意避免潛在危險。
於連:“我明白了,但80英鎊還是太低了。”
布蘭度不置可否,“最終成交價格,就要看您的本事。這段時間,您無須再進行教學工作,就把專利權轉賣與版權定價的事宜談妥。趁此過程,您能更進一步認識倫敦,判斷它與您的配適性。”
有的城市,旅遊暫居不錯,要長期工作生活就不一定合適。
布蘭度拋出了招聘投資代理人的測試題,讓於連充分思考,不必做出一時衝動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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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茶時間。
布蘭度準時赴約。
今天與佩林的見麵,不必讓於連陪同出席。
這次聊天聽起來似乎與削筆器專利權無甚關聯。
布蘭度落座後簡單提了一句,初春去欣賞了一番博羅代爾山穀的風景。
兩人接下去的主要話題卻圍繞著二十五天後即將舉辦的兩校船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