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林說起總編丹尼爾在下午五點又來找過他。
比起水務局的拖遝行事,雜誌社方麵已經去匿名信的發出郵局確認了信源來曆。
“信,昨天從伍利奇郵局發出。郵遞員對昨天的寄信人有印象,說他穿了一身很舊的工裝,戴著一頂蓋住眉眼的鴨舌帽。
瞧著年紀大概在二三十歲,沒有刮胡子,棕褐色短卷發,大概一米七五。郵遞員之所以記得他,就是因為觸摸信紙覺得有點奇怪。”
一般情況,人們在信紙正麵寫內容,把信紙折幾折黏膠封口,然後在信紙背麵寫收信地點。
由於預付費的便士郵政對信件有重量限製,郵差的職業習慣使然,會去留意信紙厚度。
這封警告信不厚,但觸感不對。
寄信人不是正麵寫字,而是粘貼了某些紙片。
“怎麼寫信是寄信人的自由,郵差昨天沒多問,但多留意了幾眼寄信人。”
佩林取出一幅素描,“這是丹尼爾總編帶來的。他派去的記者憑著郵差的描述,畫出了一幅可疑寄信人的肖像。”
羅伊斯接過,然後一口氣堵在嗓子眼。
要怎麼說呢?如果能憑這幅畫像找到人,那麼自己能買彩票中獎了。
畫像隻有寄信人的下半臉。偏偏,那半張臉還被胡子遮蓋住了。
他的衣著也沒有特點,敢說倫敦有半數工人都這樣穿。
“特點呢?”
羅伊斯彈了彈肖像畫,“這畫畫出了什麼鮮明特點,能在人群中鎖定他?”
佩林不確定指向頭發,“到耳朵位置的微卷棕發算不算?”
羅伊斯:“佩林
,你聽聽自己說的。僅憑著微卷棕發的這個特點?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倫敦近兩百萬人中找嫌疑人,你認為能找到嗎?”
說完,羅伊斯深吸一口氣。
靠譜點吧!越是危急時刻,越需要靠譜的幫手!
氣氛一度沉默。
佩林忽然靈光一閃。
“布蘭度!我是說找小班納特先生,現在就在倫敦市中心,蓓爾美爾街附近的短租房。”
羅伊斯也眼前一亮。
去年九月的年市沃德案,布蘭度辦得非常漂亮。這人正在倫敦,真是大好消息。
“帶路。”
羅伊斯一刻不停,“去找我們劍橋的幸運星。”
*
布蘭度正走出齊普賽街。
剛剛與嘉丁納舅舅一家共進晚餐,尚不知自己頭頂被加冕了“幸運星”光環。
飯後散步,她慢悠悠地返回租屋。
這段日子過得很舒適,隨意穿行大街小巷,儘情感受十九世紀三十年代的倫敦風貌。
倫敦有多繁華,環境問題就有多堪憂。
穿馬路要當心踩到馬糞,走在河邊不時被臭氣攻擊。
幾百年來,倫敦人早就習慣將廢水排入泰晤士河。
如今的下水道係統,從設計之初就沒有處理過濾垃圾的結構。
尤其是河流下遊地帶,河水被廢棄垃圾與排泄物汙染,不時散發惡臭。
布蘭度知道城市下水道係統的弊端積重難返,但也明白倫敦最糟糕的時刻尚未到來。
倫敦市內,泰晤士河是自西向東。
富裕的西區處於河流上遊位置,雖然也有臭氣飄來,但還能忍一忍。
1830年,遙望泰晤士港,港口四周已有黑煙飄散。
黑煙是蒸汽機船的產物,而蒸汽船此時尚未占據航運的主流,還能看到許多三桅帆船進出港口。
1807年,大西洋彼岸的美國,試航了第一艘往複式蒸汽機船。
此後,蒸汽機船不斷升級改進,在一步步取代海上主流的風帆船。
當泰晤河遍布蒸汽機船,河道渾濁惡臭汙穢叢生,空中黑氣滾滾遮天蔽日,那時恐怖之城就會現世。
假如不做出改變,惡臭事件不會在明天就來,但也絕不會太遠。
可能是十年,或是二十多年。倫敦環境會每況愈下,直至崩潰式大爆發。
布蘭度卻不希望長時段生活越來越糟的環境中。
如果絕大多數人不到極限崩潰就懶得改變,那就在背後狠狠推他們幾次。
六天後的兩校船賽會是一個良好開端。
讓人們先聚焦泰晤士河。而當投入的關注越多,獲取的利益越多,才會有改變動力。
半小時後,布蘭度前腳回到租屋,就聽於連說起居室有兩位客人等候。
“親愛的小班納特先生,幾個月不見麵,甚是想念。”
羅伊斯副校長等了半個小時。不見他麵露焦
急,隻把重遇布蘭度的欣喜溢於言表。
布蘭度:不請自來,能有好事?
如此想著,她似乎熱情地歡迎了兩位來客。
“晚上好,羅伊斯校長、佩林先生。船賽即將開始,兩位在忙碌中還來看望我,我真的非常榮幸。”
羅伊斯親切地笑了,“以我們的熟悉程度,不必客套寒暄。今夜,我不請自來,有一件急事與你商議。你先看看這個。”
警告信,被總編丹尼爾交給了佩林,佩林上交給局長弗蘭克,又被退回到了他的手中,再交給了羅伊斯副校長查看。
兜兜轉轉,它被送到布蘭度手裡。
布蘭度看後,一時無語。
究竟是為什麼呢?她不是職業偵探,不必時刻為她創造業績。
就不能平平順順地辦一場比賽嗎?事到臨頭,關鍵時刻,總要冒出一些妖魔鬼怪。
這時,她完全懂了兩位的來意,“這封信,不論出於什麼目的被寄出,都要重視它。寧可信其有,不能放任不管,避免真的出現比賽血案。請兩位直接說,有關這封匿名警告信,現在掌握了多少情況?”
羅伊斯對佩林點了點頭。
佩林就一股腦地把已知情況都講了出來。
“目前,我沒收到第二封匿名信。丹尼爾總編在抓緊自查,寄信者會不會是單純與雜誌社不睦,才搞出這種恐嚇。”
布蘭度:“排除雜誌社在自編自導,寄信人不選擇幾大熱門報社投遞信件,而投給新開的雜誌社,確實反常。反常必有原因。
趁著天沒完全黑,我先去一趟《泰晤士趣聞早知道》雜誌社,試找出寄信人選中它家的理由。另外……”
她看向了羅伊斯副校長。
羅伊斯一眼便知布蘭度的未儘之意。“雖然這裡是倫敦。我不能保證你在此能像在劍橋查案時一樣暢通無阻,但也會儘力為你免去不必要的阻礙。明天梅尼來了,想必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布蘭度笑著點頭,“謝謝校長。”
羅伊斯:“我們都是為了兩校的和平在努力。”
閒話不說。
羅伊斯獨自離開了,去找該找的人疏通關係,而不是等弗蘭克局長慢悠悠把事情拖到明天下午再商議處理。
今夜,蘇格蘭場、泰晤士水警隊該配合巡查的就都要行動起來。
佩林引路,帶著布蘭度去找丹尼爾總編。
其實,布蘭度認識路。
之前,於連推薦不妨入股《早知道》雜誌社,她有在觀察考慮。
了雜誌社從五月中旬起出版發行的三期刊物,文章內容都不錯。
務實、辛辣又不乏幽默,其受眾群瞄準了倫敦中產與勞工們。
有些調查采訪,是幾大熱門報紙也不涉及的。
比如有一期專欄探討《家庭裝修中的綠色牆紙含有砷化物會嚴重危害身體健康》。
記者對牆紙製作的勞工們健康狀況做了大麵積調查,
又走訪各大醫院診所,查詢使用綠色砷化物牆紙的病例。
通過大量數據,旁證應該禁用綠色含砷牆紙。多數人習慣性以為不食用砷就不會中毒,這是錯誤認知。其實,大麵積用砷劑染料鋪牆體也會造成健康危害。
《早知道》雜誌的名字裡有“趣聞”,內容卻沒有脫離大眾日常生活,反而從生活出發,進行相關各種報道。
“就是這裡,艦隊街99號。”
佩林指了指二樓位置的雜誌社招牌,招牌是嶄新的,一個月前剛剛掛上去。
布蘭度來過,去年九月秘密前來。
當時,它還是《泰晤士河周報》的辦公地點。
自己特意選擇了一家瀕臨倒閉的報社刊登了回應幽靈先生的密文。
時隔九個多月,世事幻變。
她收到了幽靈先生的第一封回信。
幽靈先生的行文,措辭表達處處透著理性嚴謹。唯一的感性語句,就是他不說緣由的支持牛津船隊獲勝——這真是“不錯”的選擇。
收回思緒。
再看眼前的辦公樓,改換了門庭,開起了新的雜誌社。
“走,進去看看。”
布蘭度推開了《早知道》雜誌社的大門。
佩林向前台表明身份,被請入了總編辦公室。
總編辦公室,不隻丹尼爾一人。
埃裡克坐在沙發上,正在翻閱所有寄到雜誌社的稿件,試圖尋找可疑寄信人的蹤跡。
抬頭,看到了來人。
有一點意外,但又不是特彆意外。
埃裡克不苟言笑,卻先開口打了招呼。“晚上好,劍橋小先生。”
就說他上次沒起錯綽號。他稱呼得很對,當劍橋有事時,這不就又見到了布蘭度。
布蘭度微笑。今年初在劇院咖啡館相遇,她進行了自我介紹,這人真的記性不好嗎?或是故意板著臉調侃?
“好巧,又見麵了。馮·線索·菲利伯特先生,繼沃德案後,您又來提供線索了呢。”
這是在陰陽怪氣吧?!
埃裡克維持著麵無表情的神態,不願回想去年因為沃德案,他被迫推遲了劍橋進修計劃。
此刻再見到布蘭度,總有一種不詳預感。警告信極有可能是真,泰晤士河上多半不會有好事發生。
上帝保佑,彆再橫生枝節。
埃裡克隻想太太平平地看一場比賽,順順利利地九月進校研學,怎麼就不行呢!
佩林與丹尼爾相互看了一眼。
這兩位原來認識啊?氣氛怎麼有一點點古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