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Chapter43(2 / 2)

埃裡克儘力回想四月末走過的路線。一個多月過去,不重要記憶難免有模糊之處。

兩人一路走一路觀察著牆頭的宣傳廣告。

布蘭度試圖幫助激活記憶碎片,“那則廣告附近有特彆之處嗎?比如你聞到了某種氣味?或者腳下觸感引起你的注意。”

“沒有特彆的地方。”

埃裡克回想當時的狀態,“那是一條房屋後側的暗巷。進入,左右手兩側都是牆體,沒看到門,隻有幾扇窗戶。至於它的環境應該彌漫著一股東區慣有的腥臭味。”

一路查看,直至穿過阿爾德門,尚未有所發現。

阿爾德門是倫敦老城的東門。門體早就損毀,但人們保留了習慣性的地標稱呼。

從此往東,街景發生明顯的變化。

金融城的繁華迅速消失不見,沿街路燈的數量都大幅減少。

陽光似乎永遠照不進倫敦東區,清新的風也在此停下了腳步。房屋擁擠又破舊,走在馬路上,呼吸間都是臭味。

這裡就是倫敦貧窮的東區。

從空間地理上去看,東區白教堂與金融城英格蘭銀行其實不超兩公裡。偏偏兩地的極端貧富差距,像是深淵與星空的遙遠距離。

東區就像是死城。

哪怕路上沒有看到屍體

,但揮之不去的是一股毫無生機的死氣。

兩人再次放慢了腳步。

這裡的街巷大同小異。

埃裡克無法確定當時走的究竟是哪一條路,現在隻能每一條試一試。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不知不覺,夜幕即將徹底降臨。

埃裡克點亮了手提油燈,“再查兩條街就往回走。”

“可以。”

布蘭度沒有要求繼續檢查。

天黑後,單憑著油燈的光線照明不足以看清牆麵頂部的廣告。

兩人踏入了一條小巷。

這是背光的暗巷。即便太陽且掙紮在地平線上,餘暉也照耀不到此處。

前方頓時昏暗,煤油燈光隻能照亮近身兩米。

此時,聽到“吱呀”一聲,木頭的響動從斜上方傳來。

“倒……”

一句有氣無力的說話聲從上方響起。那人說得輕,聽不清楚具體說了什麼。

“退後!”

布蘭度立刻將右手的長柄傘擋在了兩人身前。按鈕,傘麵“砰”地迅速撐開。

下一秒,前路響起液體墜落聲。

“嘩啦——”

隨之而來,一股濃烈臭味散開。

天降暴雨了!

準確地說,是有人從二樓窗戶口把排泄物傾倒在暗巷裡。

布蘭度手持黑色長柄傘,傘麵足夠大,撐開速度夠快,為兩人擋住了飛濺的液體。

“大晚上的,瞎走什麼。”

二樓,傾倒排泄物的男人嘀咕了一句,滿不在乎地關起了嘎吱作響的窗戶。他完全沒有感到抱歉,對這種行為習以為常。

這一幕天降意外,從開始到結束僅僅五秒。

埃裡克看著撐在身前的長柄傘。

傘麵遮擋住了兩人的前路,確切地說傘麵角度更偏向他這一側,確保他免遭汙穢攻擊。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布蘭度攜帶長柄傘的意義,也第一次承認小班納特先生的紳士作風不是徒有其表。

哪怕是這人是在偽裝,但也早將假麵刻在了骨頭裡,才會在“危機關頭”不忘他人。

布蘭度沒有收起傘,而是將它撐過兩人頭頂。

她語氣平靜,對這種遭遇見怪不怪。

“我猜您對天黑後的東區較為陌生。多來幾次,您也就習慣這裡的日常操作。”

“入夜後,我來過兩次。”

埃裡克承認他沒有頻繁穿行夜幕下的倫敦東區,但前兩次也沒遇上天降惡雨。

哪怕早知道街巷的汙臭氣息是傾倒排泄物與垃圾所導致,可理論認知與親身體驗有極大差距。

布蘭度:“那要為您感到遺憾了,直到今天您才體驗到自羅馬起的倫敦舊俗。如今倫敦西區多用抽水馬桶,很難看到幾百年前的窗口倒汙,隻有來東區才有此特彆體驗。

確實,不是人人都能

剛好遇上局部‘暴雨’,它也沒有統一的傾倒時間,就主打一個運氣好。”

這話的語氣非常輕鬆,不知道的還以為布蘭度在說從窗口被倒出的是人見人愛的黃金。

埃裡克沉默兩秒,隨後反問:“難道我還有為此高歌一曲,讚美我的好運氣?”

布蘭度:“您行嗎?請允許我說實話,雖然您開了一家劇院,但瞧您的嚴肅模樣,與具備浪漫的音樂造詣相差甚遠。難不成您其實極具藝術天賦,甚至能夠即興為此情此景編一首適合的歌曲?”

埃裡克:誰說他缺乏音樂天賦了!

“除非你已預先找好自己的位置,否則再想尋歡作樂就為時已晚。

命運很多時候都是湊巧,因為街上有醒著的窗戶:祈求萬能的主、並料想不太可能攤上便壺的份兒。”

埃裡克現編了曲調,將把約翰·德萊頓的詩篇吟唱出來。

這下,輪到布蘭度停住了腳步,詫異地側目。

意料之外,馮·菲利伯特先生的歌唱嗓音格外動人,且自帶充沛情感。短短幾句,這首小曲將對“人造暴雨”行為的諷刺感拉滿了。

“馮·菲利伯特先生,您唱得好極了。是我狹隘了,您開劇院,不是砸錢而已,更有專業藝術眼光去把控劇院的發展。”

布蘭度語氣真誠地讚美,又搖了搖手中傘柄,“可惜了,我要撐傘,否則必定為您獻上雷鳴般的掌聲。”

埃裡克唱完就後悔了,他究竟是在做什麼?!

唱的都是什麼玩意?!居然會在黑漆漆的白教堂區域,編一首汙穢物之歌?

這完全是被布蘭度給帶偏了。

他沉默了整整五秒。

“謝謝您的處事周全,及時撐開傘,保全了我們的整潔衣著。”

埃裡克用一句話終結這個話題。道謝,他是真心的,但關於這個話題是多一個字也不想說。

布蘭度笑了,“我很高興終於獲得了來自您的肯定,雖然這件事裡充斥著不可言說的氣味。”

埃裡克:這都是什麼古怪的關係破冰方式?難道他還要為兩人終於不再無話可說而拍手叫好?

下一刻。

埃裡克停下了腳步。

是該叫好了,因為找到了那張出現「BLOOD」單詞的廣告海報。

它還貼在牆頭,經過一個多月的風吹雨淋,變得破舊不堪,但仍能看清大致內容。

這是一張來自阿波羅馬戲團的廣告,上麵寫著觀看動物演出,能令人血液沸騰之類的廣告詞。

兩人看著這張海報,不約而同想到一件事。

“打劫郵車的花豹。”

“花豹詹姆斯,是從阿波羅馬戲團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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