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們大意了。”
西格將助燃劑的玻璃瓶碎片撿了出來。
“之前檢查燃料儲藏室,看到燃油放在玻璃瓶裡,卻沒有立刻想到玻璃接觸高溫易碎。助燃劑就該放在陶罐裡。”
布蘭度點頭,“確實,這點得改進。再查查,還有什麼被忽略的細節。”
再度大檢查,沒有匆忙進行。
儘管火災發生了,要更換蒸汽機的部分零件,可隻要風帆驅動係統無損就能照常開船。
接下去五天,海上急訓能夠如常進行。
期間,出遊團眾人群策群力,從多方麵各角度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地掃清出海隱患。
細致到什麼地步?
就連跟上船的廚師胖叔盧克也大展身手。
對廚房與食物儲藏區進行了大掃除。
不是掃一掃灰塵,而是用專業的眼光去抓漏洞。
比如確保船上沒有餅乾甲,也叫藥材甲。
學名Stegobiumpaniceum,以穀物、油料、藥材等為食的一種害蟲。
這類甲蟲時常出沒於人類食物儲藏室,偷吃麵包、餅乾、藥丸等。
人們前期不注意,後期打開存放麵包的櫃子時,就會看到一片麵包中跑出千百隻餅乾甲蟲。
在海上,穀物被臭名昭著的甲蟲大軍偷吃了,人又要從哪裡去獲得新的食物?可不就餓肚子了。
因此,開船前必須抓出潛伏蟲。
胖叔盧克能跟團出行,不隻是燒菜水平尚可,更是一位專業的食材檢察官。
將學術理論與生活實際相結合,提供可靠的生活後勤保障。
在出遊團眾人齊心協力之下,「呆魚號」在一周後不能說變得固若金湯,也是煥然一新。
這一次,從倫敦開往南安普頓的試航非常順暢。
水手們分工明確,井井有條,再也沒有出現導致類似火災發生的大意操作了。
師生們經過五天急訓,了解如何運用「呆魚號」的武力裝備。
談不上訓練有素,就是心裡有底了,會基本操作了。
不過,包括布蘭度在內,誰也沒盼著未來一年內真的有將集訓內容用於實戰的那一天。
九月中旬,二十九人的船隊整裝待發。
最後在南安普頓休整一天,等到9月20日上午正式出航。
是29人,不是原來的30人。
洛佩茲船長在急訓結束後,將失手造成火災的水手之一凱倫解雇。
這點也是出遊團眾人的意思,經過觀察凱倫不適合本次出航。
火災發生後,凱倫的後續表現不夠好。
他不是直接擺爛,做事卻越發毛毛躁躁。可能是患得患失怕被開除,反而越做越錯。
如此一來,洛佩茲船長也不能留人。
通俗點說,凱倫因為造成火災而有些心態崩了,他不適合繼續留在「呆魚號」。
洛佩茲念著舊情,給凱倫推薦了另外的工作。
他不適合再接觸蒸汽船,火災對他的影響一時半刻無法緩解,不如去純風帆動力船做工。
沒有再招新水手。少了一個凱倫,船上十二名水手也夠用。
出發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萊昂再次拜訪了賈喬夫人。
又一次詢問她是否能提供十年前去墨西哥沿海的船隊細節。
此前,萊恩受到傑克學院給出遊團投保的靈感啟發,詢問了父親十年前全家出遊美洲時是否參保。
隻要找到保單就能確定誰上了船,由此再去推測“消失的庫曼弟弟”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卻說乘客們都沒有買保險,至於船長水手們有無參保,那就不清楚了。
那艘船叫“黃金號”,是南安普頓的本地人經營的,船主即船長波多爾。
波多爾假設投保,不一定會去倫敦找勞合社,也可能是找南安普頓的本地保險公司。
“黃金號”五年前遇上海上風暴毀了。
幸運的是船上人員都活了下來。不幸的是貨物全毀,船長波多爾因此破產。
不再出海後,他被病魔纏身,臥床兩年後去世。
布蘭度找了點關係,托人問一問勞合社是否接過“黃金
號”的保單,得到的答複是沒有。
萊昂試著查了查南安普頓方麵,現有的幾家本地海上保險公司,也都說不曾接過“黃金號”的保險業務。
有一位保險業務員提醒,想查找十年前的保單有難度,因為十年內本地好幾家保險公司倒閉了。
另外,被投保的“黃金號”也沒了,波多爾的孩子們不曾子承父業,那些舊事隻能問一問當時船上的老水手。
這事更有難度。
水手們本來就常年在海上漂,要在陸上見一麵不易。
“黃金號”的船散架了,船主去世,水手們早就另謀出路。
十年前的那批船員能去哪裡找?
彆說萊恩了,他的父親也記不清船員們的姓名。
為此,萊恩再次找上了賈喬夫人,是死馬當活馬醫,出海前不死心地再來問一問相關線索。
“您與我不同,我之前一直生活在美國。您在十年前結束美洲之旅,回到南安普頓生活。
期間,有沒有遇上那些與我們同船出行的老水手?是否知道他們的境況?”
十年前,賈喬夫人還是庫曼小姐。
當年她十五六歲,那個年紀足夠記清很多事了。
其實,萊恩更好的詢問對象是一起出遊的老庫曼夫婦,但他們已經去世。
賈喬夫人麵對萊恩的再次到訪,顯得很意外。
三年前,萊恩來訪時談起童年遭遇。
說一船人漂流至墨西哥沿海的海島,他與庫曼姐弟、兩位水手一起闖入島上城堡,差點走不出那個仿佛時間凝固的地方。
賈喬夫人大為吃驚。說了自己壓根沒相關經曆的記憶。
家中就她一個女兒,是左鄰右舍都知道的事。
怎麼會與弟弟一起出遊呢?是萊恩當年的年紀小,把幻想當成了真實回憶。
當下,賈喬夫人苦笑。“你還把那件事當真啊?我都說了沒去過什麼古怪城堡。”
萊恩:“您說得也對,可能是我弄混了記憶與虛構,但我沒放棄查找。就算混淆了部分記憶,它也總有來處,有一個刺激源存在。
這次,我和同學老師再次去美洲,說不定能發現錯亂記憶的根源所在。”
萊恩繼續:“所以我來問一問,您是否知道老水手們的情況。當年出海,水手們有沒有被投保險?”
賈喬夫人一問三不知,連連搖頭。
“保險?這我怎麼可能知道。那會我沒怎麼和水手們聊天。回家之後,也沒注意水手們的去向。
你該去找船長,我不記得他叫什麼了,那艘船好像叫「黃金號」吧?”
萊恩歎氣,“您沒聽說嗎?黃金號散架了,老船長也去世了。”
賈喬夫人吃驚地捂住嘴巴,“什麼?!上帝啊!我才知道。”
談話到這裡,萊恩也不難看出再問賈喬夫人也問不出什麼了。
他站了起來,悻悻告辭。“我不打擾您,先走一步,再見
。”
“稍等一下。”
賈喬夫人去廚房取來一罐果醬送給萊恩。
“水果果醬,請您在路上吃。這裡的風俗,出海前都要帶一些本地物品,相傳能保佑出海的人平安歸來。”
萊恩收下了水果醬,“非常感謝。”
賈喬夫人笑著說,“不必客氣,好歹我們相識一場。很遺憾,我解答不了你的疑惑。願上帝保佑,祝福你此行有所收獲。”
萊恩帶著果醬與祝福離開了。
賈喬夫人將人送至門口,等到再也看不到萊恩的身影,她才轉過身。
這一瞬,她的臉色無比陰沉。
*
*
南安普頓集市,出遊團其他人正在逛街。
午後,抓住最後的陸地時光,走一走瞧一瞧。
接下來二十多天要在海上渡過了,最後再想一想還有什麼沒買的。
布蘭度確認自己準備充足,沒有其他必須購買的物資了,卻也來逛集市,再享受一會腳踏實地的感覺。
近十天,她不隻是進行海戰急訓,也已經開始近水樓台地從同船的地質學教授那裡接受了礦物學知識學習。
這會再瞧集市攤位,看到各式首飾與擺件,開始分辨起它們的材質。
比如一枚其貌不揚的戒指,那塊鑲嵌的主石乍一看是塊普通動物骨骼。
攤主見到有人駐足,瞧著來客的衣著光鮮,很有購買實力,這就賣力推銷起來。
“這位先生,對蟾蜍石戒指有興趣嗎?此物很稀有。莎士比亞在《皆大歡喜》裡寫:‘患難的益處是很妙的,像是一隻蝦蟆,醜而有毒,但是頭上偏頂著一顆珍珠。’
所謂蝦蟆,就是蟾蜍。它頭上的「珍珠」,是萬裡挑一的存在,一般蟾蜍不長,隻有特殊能力的蟾蜍才頭頂長石頭。「蟾蜍石」,把此物做成戒指就能解百毒,而且有神奇的庇護力量。②
羊皮古書裡能看到相關記錄,老普林尼就寫過。我難得收購一枚蟾蜍石戒指。
如果您要出海,不如買下它。這裡的風俗,買點本地貨物,出海帶著更能保平安。”
布蘭度微笑,「蟾蜍石」相關內容,前天剛剛從地質教授那裡學了。
不論哪種蟾蜍的腦門都不長石頭。珠寶市場上的「蟾蜍石」,是用鱗齒魚的牙齒化石製成,自然就不存在解百毒的功效。
布蘭度知道這些內情,還是問了:“價格呢?”
攤主伸出一根手指,“當做我給您的出海祝福,便宜點賣給您,隻要一百英鎊。”
埃裡克從後麵走來,聽到這個報價,麵無表情地瞪著攤主。
這把宰人的刀磨得也太快了,誰會傻到用一百英鎊買這種戒指!
布蘭度明知報價離譜,卻轉頭一本正經地問:“出海前是要買點護身物品。這枚戒指,您看了,喜歡嗎?”
埃裡克原本在理性分析蟾蜍石的合理報價,這下直接原地愣住。
嘶!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自作多情吧?布蘭度在問他喜不喜歡,難道是想買把這枚戒指買下來送給他嗎?
一秒而已。
埃裡克心裡,這枚醜戒指的身價爆.炸式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