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
布蘭度沒有在甲板風景會上提出陰謀論。
橫渡大西洋期間,又風平浪靜又陽光和煦的好日子不多。
眾人圍坐一圈,談的是對未來一年的暢想,那些有關血腥、陰暗、背叛的話題就等一等再講。
這樣的詢問時機不會太遠。
當船駛入大西洋中央,前不著美洲,後不見歐洲。
放眼望去,天海一色。說腳下的船舶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塊渺小浮木,這不是修辭手法,而是身臨其境的事實。
在沒有電子通訊的時代,船行海上就是與外界徹底斷絕聯絡。
9月23日,出航的第三天,傍晚起風了。
是狂風,預計天黑夜深會下暴雨。
風帆被撐滿似緊繃之弦,海風強盛到似乎能將帆布撐破。
“嘩啦——”
洶湧海浪,擊打船身。
「呆魚號」似一葉浮萍,被海水玩弄於股掌之間,顛簸起伏不停。
這種時候,無法讀書。
布蘭度動作迅速而熟練地收起計算海王星軌道的一堆資料,又把羽毛筆、墨水、杯子等一股腦地塞進包箱。再用繩子穿過地板鎖扣,把箱子綁牢固定。
她沒有躺平感受蹦蹦床之19世紀海船版,而是去找萊昂聊一聊,問起城堡島詭異遭遇的細節。
“你的記憶裡,十年前海上風暴,一船人上岸後五個人進入詭異城堡。除了你與庫曼姐弟,還有那兩位水手。
對於兩位水手,你還有多少記憶?有關他們的姓名、長相、國籍、口音等等,或者外貌具備某個特點,你能想起來嗎?”
對於這個問題,萊昂早就反複回憶過很多次。
他問過父母,也問過賈喬夫人,但始終無法勾勒出一幅完整人物畫像。
“父親隻記得其中一個人叫基德,因為他與18世紀初被處死的海盜船長基德有同一個姓。
另一個就不清楚了。兩名水手當時都很年輕,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
有關年紀,父親的印象比較深。他感歎同樣的年紀,基德他們已經出海謀生,而等我長大了會去讀大學。所謂的生而平等,人的命運其實並不公平。
有關長相,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因為看不清水手的臉。船員不講究,遠洋航行不剃須也不剪發,都是半臉絡腮胡、紮著馬尾。
那船水手都來自英格蘭東南部,也沒有誰的口音特彆令人印象深刻。”
布蘭度:“換句話說,假設現在年近三十的基德與另一位水手站在這裡,你也認不出他們了。”
萊昂:“是的,理論上我認不出他們。”
布蘭度卻打量起萊昂。
一個人十歲與二十歲的長相勢必發生變化,而同姓都叫萊昂的人也不在少數。
那有什麼麵部特征,能立刻讓人確定不會認錯麵前的這位萊昂嗎?
布蘭度:“你有一雙
綠色的眼睛,很純粹的翠綠色眼睛,這較為少見。”
萊昂迷惑,“所以?”
布蘭度:“疾病有時候會改變人的眼睛顏色。你從小至今,眼睛顏色沒發生變化吧?”
萊昂先是搖頭,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翠綠色的。
但問這個做什麼?他愣了愣,突然瞪大眼睛,他懂這些問題的潛台詞了!
這一刻,猛得背脊發涼,似乎有一條毒蛇沿著脊柱蜿蜒攀爬著。
萊昂下意識回頭,朝著客房的緊閉艙門看去。
船艙環境並不安靜,浪濤拍打聲一波高過一波,吵得人耳朵疼。
“轟隆隆——”
此時,天際更是落下一道驚雷,直直劈向海麵。
船板根本隔擋不了雷神怒吼,仿佛有雷聲直接在頭皮上方炸響。
萊昂驚得站了起來。
顫抖著雙手,一鼓作氣打開了房門。
走道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萊昂鬆了一口氣,迅速關門,坐回單人床,下意識抱緊了枕頭。
壓低聲音問:“班納特,你在懷疑凱倫、賴特,還有船上其他年近三十的水手對不對?他或他們認出了我,而蒸汽機室著火不一定是意外。”
這段話有些沒頭沒尾,布蘭度卻聽得懂。
萊昂記得十年前的詭異經曆,但現在能找到的同行者都否認那段記憶的真實性。
萊昂的父母沒有與兒子一起探索城堡,也說當年沒聽兒子提過這回事。
記憶會憑空冒出來的嗎?
就算它有混亂虛構的成分,但也該有一個原型。
當事人五位。
除了萊昂,庫曼弟弟從未存在於現實世界。還有三人,一個是堅稱一無所知的賈喬夫人,兩名是不知所蹤的水手。
賈喬夫人給的水果醬,含有導致萊昂過敏的人心果食材。
萊昂去試航「呆魚號」,一年半沒出過問題的船隻,剛剛通過業內標杆勞合船級社的審核,卻因為助燃劑瓶子碎裂起火了。
如果滅火速度不夠快,半條船會被燒毀,出航必然受阻。
這些事獨立發生能叫意外,但接二連三地撞到一起,不可能再是偶然。
布蘭度:“你沒想錯,我懷疑有人阻止你去解開島上城堡或庫曼弟弟消失之謎。”
萊昂想起了賈喬夫人茫然無知的那張臉,不敢相信那瓶果醬是被當作致病藥物送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