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想賺錢, 盧栩一時也沒想到讓他乾什麼好。
跟他擺攤?這會兒觀陽還沒緩過勁兒來,生意不會多好。讓他跟著譚石頭賣魚,行船送貨, 那更不靠譜了。
盧家男孩子普遍發育晚,到十三四歲才開始拔高長個,盧文、盧舟,這會兒都還是小蘿卜頭, 才到他胸口,先不說能不能乾活,就是能乾,彆人也沒人會當他是盤菜。
雖然想不出來,盧栩也不想打擊弟弟積極性, 不想讓盧文覺得他什麼也做不了。盧栩準備好東西,起了大早做涼菜, 叫盧文跟他一起到觀陽擺攤看看。
盧文頭一次進縣城,下午幫盧栩乾了一下午活, 還生怕睡過頭,晚上住在盧栩和盧舟屋裡。
早上盧栩一起來,他也跟著起來泡木耳, 切菜, 準備調料。
難得見盧文積極一次, 盧栩放手讓他乾,他又添柴繼續燉骨頭湯, 燉菜,炒菜。
三嬸不來,他們做不了油條,盧栩想了想, 和麵,煮麵條,賣涼麵算了。
盧舟聽見動靜起來,盧文已經低頭切了一大盆菜了。
隻是他從來不乾家務,切的菜實在是難看。盧舟洗漱完過來替他,盧文攥著手在廚房站著,沒一會兒又找到新活兒——幫盧栩燒火。
盧栩誇他:“行,有點眼力見。”
盧文張口想懟,又憋住了。
盧栩百忙中摸了摸他腦袋。
準備好東西,全部裝上小推車,天才剛剛開始發白。盧栩打著哈切,讓盧舟鎖好門回去繼續睡,等兩個小的起來了再往骨湯裡下麵條吃。
盧舟把他們送到河邊,幫著把推車搬上船,目送他們走遠。
盧文頭一次來縣裡,盧舟卻還沒來過,盧文莫名讀懂了盧舟眼裡的羨慕,他站在船頭朝盧舟揮手。
盧栩說得對,他一直比盧舟幸運,即使這會兒,他有爹娘在,家裡還有小夏幫忙,可以自己做主跟著盧栩去縣裡跑,可盧舟卻依舊要守在家裡做家務。
盧文望著河邊的盧舟,莫名沒那麼興奮了。
他在船艙邊扶著推車坐下,聽盧栩和劃船的譚石頭在船頭聊一天的消息。
什麼給哪兒送貨,縣裡又發生什麼,和船幫有什麼摩擦,牢裡有什麼消息等等。
盧文越聽越聽不懂,怎麼他大哥還和牢裡有牽扯?許多和他們毫不相關的東西,要他大哥幫忙拿主意?
盧文揣著一肚子疑問,跟著盧栩下了船。
長這麼大隻到過飲馬鎮的孩子被觀陽的大碼頭驚呆了,竟然這麼多船,這麼多攤子,這麼多人,一路上還有好多人和他大哥打招呼。
盧栩習以為常,根本不知道給盧文帶來的震撼,熟門熟路帶盧文交錢進城,到老位置擺攤。
陸勇已經摸出門道,如果太陽升到城牆上旗杆的位置盧栩還沒來,那就是不來了,他就不再給盧栩占位置,挪開桌子,讓彆的攤販往這邊兒擺,他安心賣他的豆腐。
陸勇又開始往東邊看旗杆,太陽還沒過城牆呢,盧栩竟然來了!
陸勇高興不已:“栩哥你可算來了。”
盧栩:“來了,你奶奶好些了麼?”
陸勇:“好多了。”
他幫著盧栩把車推到牆邊,熟練地端菜盆擺東西。
他今年十四,家裡隻有他爹一人算丁,僥幸逃過兵役,但他奶奶前兩天被征兵陣勢嚇到了,趕上一場小雨,又病了,船幫亂著,碼頭沒活兒乾,他家拿不出看病錢,還是他跑到魚攤找譚石頭借錢看的大夫。
盧栩向陸勇介紹完盧文,問他:“這兩天早市生意好嗎?”
陸勇苦笑:“都沒什麼人。”
他奶奶生病找豆腐坊借錢,豆腐坊不肯借,他爹氣得要趕豆腐坊走,他娘攔下了,兩家也算鬨僵了,這會兒他買豆腐都不給賒賬了,同彆人一樣,掏多少錢買多少東西。
征兵鬨得家家戶戶死氣沉沉,早市賣菜的買菜的都少,他這會兒準備豆腐都隻有平時的一半,趕完早市,還要走街串巷地賣才能賣完。
盧栩歎氣。
熟客看見盧栩不少人都十分驚喜,“生怕你也被拉走充軍去了。”
盧栩也不多言,隻聽他們說。
一早上話題說來說去都是誰家誰去服役,誰家誰先前去了再沒回來,人一多,說得多,難免傷心,沒一會兒就有人又哭起來。盧栩怕盧文聽了難受,讓他自己到縣裡轉轉,“就在大街上轉,彆往小巷子裡走。”
盧文點頭。
盧栩給他抓一把錢,讓他想吃什麼自己買點。
盧文裝好錢先在早市轉了一圈,看看彆人進城都賣什麼,又沿著東街挨個鋪子看,逛完東街再逛西街,他小,除了壽材店,連有女客的店鋪也不怎麼趕他,盧文可算是開了眼界。
他家雜貨鋪子許多東西已經足夠稀罕,原來放到縣裡根本不值一提,他哥采買的也都是中低檔的物件。
盧文自己也裝了私房錢,加上盧栩給他的,他湊到一塊兒給小夏買了一朵帶絹花的寬頭繩。頭繩是流彩的,比村裡最流行的紅頭繩還好看,絹花是牡丹,紅粉的顏色,層層疊疊,光一照,還閃著點光。
盧文小心翼翼裝進袖子裡,攥緊袖口,在西街逛得尤其久。
到將近晌午盧栩快要收攤了才回來。
盧文張口便是埋怨:“大哥,你油條賣便宜了。”
盧栩被他說得一頭問號。
盧文:“彆唬我了,整個觀陽就咱們家會炸油條!”
盧栩:“……”
大意了!
不過盧文才逛了一圈啊!
逛一圈不看看好吃的好玩的,不看看他自己能做點什麼,就顧著戳穿他扯謊麼?什麼弟弟!
盧文一看盧栩那表情就知道他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