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叫盧栩到一邊等著, 忙完正事才叫他進來。
他和盧栩接觸過幾次,對這個初見時候還害怕他,後麵就越來越自來熟的小夥子印象其實很不錯。
大概是年紀大了,耐心增長, 很難不喜歡這種精力旺盛, 活潑能折騰,又有底線分寸的年輕人。
盧栩熟門熟路進來, 見縣令正獨自喝茶。他沒坐主位, 隨意坐在側邊一把椅子上, 更沒擺官威架子, 像是普通長輩等晚輩過來說話似的。
盧栩瞬間就放鬆了,眉開眼笑行禮打招呼拜年。
縣令讓他坐到一旁, “回來了?過年家裡怎麼樣?”
盧栩:“都好!我二叔也從戰場回來了!”
盧栩還真拉起家常, 劈裡啪啦又是一頓說, 問縣令老家過年有什麼風俗,吃什麼美食,和觀陽一不一樣。
聊著聊著, 盧栩又從吃聊到物產糧食, 聊起村裡回來了多少人,多少人打算開荒, 順勢提起他今年也打算多開荒、多種樹的想法。
縣令聽著盧家村欣欣向榮的年節不住點頭, 盧家村如此,觀陽治下的村落大抵也是如此。
聽盧栩又提到種樹,便問道:“你想買山是為了種樹?”
“對呀!”盧栩又劈裡啪啦嘚啵嘚啵把他的十年樹木計劃一通說。
縣令越聽越驚訝,他起初以為盧栩隻是一時興起,想學人在山上蓋個亭子,不想竟然會有如此具體詳細的計劃。
盧栩叭叭地把這兒種什麼樹, 那種什麼果說得頭頭是道,還顯擺了一番他已經找好果農幫他種樹,再過三年,觀陽就能吃到盧家村的果子了。
他說得太順暢太自信,連縣令都沒聽出來他這一小半內容是現學現賣,一小半內容是來的路上臨時現改。
盧栩自己都快把自己說服了,眼巴巴指望縣令賣山給他。
賣山是大事,身為一縣之令,一縣百姓的父母官,更是要慎重。不然今天這個要買山,那個要買河,他在任幾年把山河土地都賣了,百姓還用什麼?
縣令被說動了,但沒有輕易答應,而是讓盧栩回去等著,這幾日他會找人過去勘察。
盧栩一看沒被馬上拒絕,自戀地覺得有戲。
他們村那片山,平時除了村裡人過去撿撿柴,完全就是個野山荒山。有河道通著縣裡,那條窄窄的山路都是半荒的。
君齊也說這樣的山是好買的,再看縣令這反應,八成有戲!
盧栩目的達到,也沒多打擾縣令,隻是走前還拐彎到相熟的文吏那打聽從前觀陽有沒有賣過山,多少錢,能不能分期付款。
文吏都聽懵了,好家夥,找官府買山,還想賒賬?做夢呢!
盧栩隻好想辦法再去湊錢。
他可是要買山呢,再便宜,那麼大也要好多好多錢吧!
盧栩先前買田買得太凶,剩的錢花得也大手大腳,如今兜裡沒多少錢,想把他看好的山頭都買下來,錢還真不夠。
盧栩快樂又憂愁地離開了,他還得繼續去找人,趕緊把觀陽聯盟的所有生意支棱起來。
從前人多盧栩不覺得,如今譚石頭他們一走,盧栩忽然發現,哦,原來他們身兼這麼多活呢!
除了幾個鋪子,首先要緊的就是河運。
好在盧栩也常在碼頭,誰在河道上有威信他大抵是有數的。
盧栩也沒一次就找個像石頭那樣能管事的,而是找了十來個靠譜的人,讓他們小事先管著,大事到縣裡找他。
往各個村鎮雜貨鋪送貨的事,暫時由他先頂著。
沒處理完觀陽聯盟的事,盧栩也不打算回村,而是從大院那搬了一床鋪蓋,先住在雜貨鋪後麵的小庫房裡,方便彆人找他,他找彆人。
盧栩忙活一天,把能見到的主事人員見了一遍,沒在觀陽的明天繼續見,也讓人各處帶話,觀陽聯盟的鋪子要招人。
頭一天,盧栩沒回家,第二天,盧栩也沒能回家,第三天,盧舟和顏君齊要回縣學上學了,中午盧栩不在,他們沒能見到,晚上顏君齊決定留下陪盧栩。
盧栩很驚喜。
盧舟也想留,但盧栩暫住那間小屋子連個正經床都沒,盧栩怕盧舟年紀小不抗凍,晚上凍病,打發他回家。
盧栩張口就忽悠:“我們倆都不在,家裡有事,娘和臘月害怕怎麼辦?”
盧舟繃著小臉想了又想,到底責任心戰勝了對哥哥的孺慕之情,懂事但不怎麼高興地坐船回家。
盧栩忙活到天黑,把雜貨鋪新收來的東西收拾登記完,在爐子上隨便煮點麵。
麵和鹵是三嬸回家前從鋪子拿來的,盧栩餓時候現煮現吃,鹵早涼了,澆到熱麵上暖一暖,拌一拌,就能馬上吃。
這會兒鋪子已經關門,盧栩搬把寬麵的椅子當桌子,和顏君齊一人一個小板凳窩在小庫房吃麵。
沒出正月,晚上外麵還冷,能取暖的就這個爐子,盧栩連吃飯都不想出去找個寬敞的地方挨凍。
反正沒外人,他一點兒也不講究形象,把被子展開,往身上一披,就差鑽進被窩吃飯。
吃完飯,盧栩趁著暖和一鼓作氣洗碗洗漱,等洗漱完,身上那點熱乎氣也基本用完,盧栩踢掉鞋,甩著涼冰冰的爪子爬進被窩。
顏君齊就比他注意形象多了,不管吃飯收拾洗漱都是有條不紊的。
盧栩以為他不冷,不過等顏君齊洗漱完,他也沒多猶豫一秒,就擠到盧栩旁邊鑽被窩取暖了。
盧栩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