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羅縣尉和羅慎一眾下衙回來, 邊吃飯邊聽羅老爺子和羅純如此這般的一說。
羅慎下意識一皺眉,腦中開始權衡利弊,羅縣尉沒說話,眼睛卻是亮了亮。
羅純默默觀察, 一下就看出大伯心動了。
羅縣尉問:“咱們家隻用出人?”
羅純點頭:“是這麼說的, 他出錢出貨, 咱們出人, 不足的兩家一起招, 兩家合夥, 利潤三分,咱們各得一份, 留一份兒投到下趟, 擴大規模, 到咱們商隊把這條路蹚出來,做成觀陽到朔北最大的商隊,不用再擴, 再利潤平分。”
聽到“觀陽到朔北最大的商隊”, 羅縣尉不由一挑眉, 心道他倒是敢想,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羅純見羅慎看他,推脫道:“這話不是我說的, 是盧栩說的, 爺爺也聽見了。”
羅慎沒搭理他, “若一直做不成什麼最大的商隊呢?”
羅純:“他說最晚十年, 若是做不成,咱們兩家再商量,隻要有一家不想擴了, 也利潤平分。”
羅慎點頭。
隨即飯桌上安靜了。
一家人默默吃飯,各自想各自的。
在另一桌吃飯的好幾個年輕人都是從朔州戰場回來的,他們咬著筷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那條路不止羅純走過,羅家好幾個人都走過。
這條路要經過建陽、崇寧,而這兩縣在隆興都是數一數二的窮,原因無他——山多。
山多卻沒大河,水運不通,糧食產量也不行。
建陽可是隆興最大的縣,比觀陽還窮。崇寧南北最長,比建陽還差,建陽好歹南邊挨著州府,崇寧連去州府攀關係都嫌遠。
而再往北,翻過山進了朔州地界,那就比建陽和崇寧還不如了。
他們隆興郡好歹在整個大岐也不算太窮,其他有錢的縣總算還能照顧這幾個窮縣,朔北呢,邊疆之地,寒風瑟瑟,夏天短冬天長,物產更是貧瘠得厲害,年年都要靠朝廷撥款給他們買糧,不然吃都吃不飽。
修路?
那自然是想都彆想了。
隻有幾條行軍的大路,大多也荒草萋萋。
他們想要帶著商隊走這種路,倒是不怎麼用怕劫道的。
一來他們人多,二來大岐重刑,尤其是邊疆之郡,常年有軍隊駐守,那些個土匪強盜還不夠他們圍剿。
路上最大的風險,就是路況、氣候和野獸。
這些東西羅家自然不怕,但能規避誰願意冒險呢?
可盧栩畫的藍圖實在是吸引人。
他們家做生意實在是沒什麼天賦,嘗試過,兩代了也沒什麼建樹。
全家除了種田賣糧食,最大的收入就是收租。
他們家在觀陽有半條街的房子,還是他們最早想做生意的時候買的。生意沒做成,租房子成了生意。不過這事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許久過去,眼看飯菜都要吃完了,年輕一輩的桌上有人開口道:“爺爺,大伯,咱們乾吧!反正咱們隻用出人,虧也就是虧點時間。”
他一開口,彆人也開口了:“我也覺得,試試咱又不虧,那路咱走過,蹚開了也不是不能走。”
羅老爺子皺眉:“你們撤軍,幾千幾萬人走和你們幾個走能一樣麼?遇到狼群把你們叼走!”
幾個年輕人訕笑。
還是最早開口的年輕人道:“那路也不是全荒的,那些村鎮的小商小販也在用著。”
其他人點頭。
“咱們多帶些人手麼!”
“沿著有人煙的地方走。”
“那個盧栩比我還小兩歲呢,他都敢,我有什麼不敢的。”
“就是。”
羅老爺子哪不知道他們想什麼。
無非是看著盧栩年紀比他們小,出身還不如他們好,卻已經是觀陽響當當的人物了,而他們還跟著兄長伯伯在衙門混日子,覺得沒出息。
當官差聽上去好聽,手裡錢卻少,他們又年輕,還沒學會撈錢的彎彎繞繞,平時日子也拮據,不然也不至於每次盧栩送優惠券都覥著臉要。
他們也是想要麵子的,這不是沒那個條件麼?
想到這兒,羅老爺子竟然又對盧栩生出幾分佩服來,他這些孫子們心思他大致都懂,可這樣盧栩竟然依舊還能和他們混成朋友,可見盧栩對他們也不僅僅是討好賄賂的。
籠人易,籠心難。
若無幾分真誠和真心,也是換不來相誠以待的。
他這幾個孫子傻是傻了點兒,也沒那麼好哄騙。
羅老爺子沉思著,見羅慎似乎有話要說,又遲遲沒開口,便問:“羅慎,你想說什麼?”
羅慎沉默片刻,平靜道:“盧栩,運勢很強。”
全家人齊齊望他:“嗯?”
隨後他們紛紛想起盧栩的生平所為,不得不說:“呃……好像是有點……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