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嬴政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1 / 2)

嬴政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起身望著外頭的烈日炎炎,聲音中隱隱帶著笑意:“若能以此引蛇出洞,找出幾個深埋的細作也是好的。再者寡人欲謀天下, 一味藏著掖著反而小氣。”

造紙術,簡簡單單三個字, 背後代表著的意義非凡。這麼重要的東西,

懷清猛然抬眸, 她聽懂了, 心裡也跟著沸騰起來,當即躬身下拜:“清願受大王驅使,絕無二心,以命相隨, 肝腦塗地!”

她說起話來慷鏘有力, 炯炯雙目盯著立在窗前的秦王政。

嬴政上前扶起跪地的懷清, 低聲道:“清若願隨,政必不負之!”

蘇檀瞧著兩人已經開始互相發誓了,他就想在一邊抱拳:‘俺也一樣!’

“奉王命以令不臣, 修耕植以畜軍資。”蘇檀雙目灼灼, 昂著腦袋道:“耿耿丹心,義膽忠肝,扶蘇願得此身長報秦!”

嬴政聽他說,唇角便勾出愉悅的弧度,這施用過農家肥的莊稼,長勢就是比尋常莊稼強,他很是滿意。

再者扶蘇提出的關於良種問題,他也聽進去了,派農官各地巡查, 務必找出最好的種子。

但——

若扶蘇似王賁那樣的少年,這樣熱烈的話語說出來,也屬實有幾分氣勢,添上少年蓬勃的燥意,倒也氣勢如虹。

可扶蘇年歲尚小,瞧著還沒秦王的腿高,這話就奶裡奶氣居多了,甚至因為過於用力說話,讓他臉上的嘟嘟肉不住震顫,愈加可愛了。

嬴政見懷清滿臉驚歎,不由得驕矜一笑:“扶蘇年歲小,這一片心意難得,寡人聽了心中甚是欣慰。”

兩人說定後,又說要設宴,先前是宴請巴蜀商人懷清,如今是宴請秦地商官懷清。

懷清在一旁看了會兒,走過來俯身捏捏蘇檀的小臉,輕笑著道:“你知道嗎?巴蜀地處偏僻,糧食不夠吃,這餓極了總要想法子,他們發現那種白白嫩嫩的小孩,一口一個,可香了。”

蘇檀:?

他滿臉無辜地看向正端坐在幾案前的嬴政,心想快管管你的新臣子,她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要欺負人了。

嬴政看到了,在他求救的眼神中,果斷的閉上眼睛。

懷清登時笑了,細軟的指甲捏了捏扶蘇的小臉,溫溫柔柔道:“乖,明日送你個見麵禮。”

被納入自己人的範疇,她的膽子顯然大很多。

“既然無事,清便告退了。”懷清大踏步走出章台宮,那背影利落又瀟灑。

蘇檀望著她的背影,滿臉若有所思,他好像對秦王有誤解,先前提出男女共同上學時,對方沒有反應,他還以為是對方忽略的。

但是看現在的態度,顯然不是忽略,而是他打心底就不覺得女子讀書有什麼不對。

“鹹陽學堂要開始招學生了,阿父心中是個什麼章程。”他試探著問。

“寡人仔細思量過,若是年滿三歲難免小了些,不若從年滿六歲起,不拘男女籍貫,凡報名者,皆錄用。”

嬴政大掌一揮,認真道。

蘇檀瞬間讀懂了,他覺得自己的格局還是小了,在他想象中,不拘男女,限定大秦戶籍,不曾想他政爹連籍貫都不限。

這樣也對,反正等這一批學生長大,剛好能統一六國,到時候用著就正好。

原來秦時的女子,也有平等的受教育權。這是他不曾想到的。

但是蘇檀覺得自己的崇拜有增無減,兩千年多年前的秦始皇嬴政,許多決策隱隱和現代相貼合。

他的眼光實在太過長遠了。

跟著他政爹走,吃穿不用愁。

蘇檀挨著嬴政坐下,美滋滋的貼貼,昂著細白的小臉,撥弄著桌上的擺件。

嬴政伏案在看竹簡,國事有太多需要忙的,每日有無數政務等著他做決定。

兩人一時沉靜下來,室內隻能聽見偶爾翻閱逐漸的聲音。

蘇檀執筆練字,時下的毛筆不好用,有時候你蘸過墨汁,它的吸附能力不太好,就像此刻,他練得興起,卻有大坨的墨汁滴落在紙上,毀了他一片辛苦。

“阿父,你說鹹陽學堂來者不拒,招滿即停,那書的問題呢?”他撓了撓小揪揪,低聲問。

嬴政有些意外他能發現這個問題,耐心回答:“在你提議要建立鹹陽學堂時,寡人已命書生抄書了。”

他到底年歲小,有些提議確實很好,但做不到事無巨細,這些扶蘇沒有考慮到的問題,他就在後麵查漏補缺。

蘇檀聞言又往嬴政跟前湊了湊,笑眯眯道:“扶蘇有個小提議。”

他一說有個小提議,嬴政便從善如流的放下筆。

蘇檀舉起手中的筆,時下的筆名稱很多,在楚國叫聿,在吳國叫不律,在燕國叫拂,而在秦國就叫筆,從聿從竹的意思。

感謝他政爹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要不然以後光是這筆在長江流域叫聿,在長江下遊叫不律,在燕山之野又叫拂。

“父王可以說說這筆的具體製作方法嗎?”他試探著詢問,要和他心中的製作方法對比一下,才能確定是不是出問題,還是因為年代的不同。

嬴政覷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挑選上好的山兔毛,紮綁成束,塞進劈開的竹竿裡,再塗上一層生漆。”

這是從周時就傳下來的,堪稱家喻戶曉。

蘇檀托腮,他知道問題了。

“阿父,要不試試將兔毛泡在石灰水中?”這樣可以去掉兔毛上的油脂。

“像泡構樹皮那樣?成。”嬴政一口應下。

扶蘇的所有提議,目前還沒有失算過的時候。

他向來都是要麼不開口,靜靜地觀察著,隻有篤定時才會開口提議。

蘇檀便吩咐研發中心去做這個,讓他們根據浸泡石灰水時間的不同,多做幾支出來做對比。

而他身旁的嬴政見他沒什麼反應,顯然是說完了,這才重新捧起竹簡打算處理政務,剛看了兩行,就聽身邊哐啷的一聲響。

一個白玉小印跌在地上,骨碌碌的滾遠了,背麵那精美的雕刻跌在地上,沿路留下碎裂的玉塊。

蘇檀看看小印,再看看嬴政,他現在跟他說,他沒有偷偷把玩他的小印,他政爹會相信嗎?

對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望天。

“扶蘇有一計,懇請阿父聽聽。”

總之,先把那凶狠的眼神從他屁股蛋子上挪開,他不想挨揍。

“說。”嬴政目光沉沉的望著他。

蘇檀起身拾起地上的小印,為了想借口絞儘腦汁,最後卻蔫噠噠的想,這個沒有膠水的時代,真的太不友好了。

他毫無法子。

“送你了。”嬴政瞥了他一眼,隱隱勾起唇角,這不過是他的私印。

“好嘞~”蘇檀這才快活起來,這小印雕工精致,四個大字‘既壽永昌’,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瞥過一眼就作罷,他第一次用印鑒,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咦?”他用上麵留下的印泥在紙上印了個小方框。

蘇檀摸了摸下頜,突然福至心靈,他發現秦朝的發展在出乎他意料的情況下,比他想象中還要發達一點。

“阿父,扶蘇真有一計。”

他捧著小印,如獲至寶。

嬴政剛執起筆,被他一說,便又放下了,耐著性子望向他,沉聲問:“何計?”

他先前的謀劃,在嫪毐和楚係爭鬥時期,將公子扶蘇放在身邊造勢,做出寵愛他的假象,再使計攛掇嫪毐暗擄公子扶蘇,用謀害王嗣為他的罪行加碼,以此來牽製呂不韋。

如今嫪毐已除,呂不韋已至河南,楚係也已經式微。

可扶蘇仍舊被他放在身邊,一直沒有分開。

他不想去深切探究內心深處的想法,隻當是愛惜他的人才,畢竟不提那些吃食,光是造紙術、農家肥就夠他一世無憂。更彆提扶蘇年歲尚小,往後還會不會拿出來此等好物也未可知。

“扶蘇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蘇檀命寺人拿來印泥和白紙,滿臉鄭重的拿出小印蘸了印泥,在紙上印出‘既壽永昌’四個字。

“你看這是四個字。”他又拿出自己剛才練字的紙,低聲道:“這可以看成一頁書。”

“如果跟印鑒一樣,事先把文字排列好,再雕刻出來,您說會不會比抄書簡單多了,並且不識字也能完成這個工作。”

蘇檀一拍大腿,這不就是雕版印刷嗎?

有時候工業的發展真的是循序漸進的,先有印章,再有雕版印刷,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了。

嬴政猛然起身,哈哈大笑起來,摸著蘇檀腦袋上的小揪揪,輕笑著道:“還是這新腦子好用,大秦近千萬人竟無一人想出,還得是我兒扶蘇。”

蘇檀被他掐著腋下抱起來,猛然拋向空中舉高高,不由得興奮的小臉紅通通。

“不管父王需要什麼,身邊人總是會送上來。”

“是父王乃天命所歸~”

“啊~”

“太高了救命放我下來我害怕啊啊~”

“房梁房梁~頭撞房梁了啊啊啊啊!”

在蘇她吱哇亂叫中,嬴政愈發高興起來,他當即就朗聲道:“傳李斯……”

說完又想起來,因為嫪毐的事,李斯已經被下放了。

蘇檀覷著他的神色,他知道李斯的才能,也不忍心看著君臣離心,讓大秦一統六國的步伐變的緩慢,便笑眯眯的攬住嬴政的脖頸,笑吟吟道:“阿父儘管傳他入宮,讓他戴罪立功。”

嬴政抱著他坐下,沉吟著問:“那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蘇檀歪著小腦袋,心中慰貼,他奶聲道:“俗話說的好哇,這君子報仇十年不完,扶蘇可以等的。”

嬴政:……

小崽子還挺會記仇。

*

當李斯再次站在章台宮時,他心裡不禁泛起無限唏噓。

“此番傳召你,是扶蘇為你求的情,說你是為了大秦,並無私心,但寡人以為,你此番實在膽大包天,往後再不許了。”嬴政眸色沉沉,冷聲道:“再有此等違逆王命之事,寡人必取你首級,再無饒恕。”

李斯跪在地上,先是給嬴政磕頭,又給扶蘇磕頭。

他險些就回不到秦朝的政權中心,低估了公子扶蘇在秦王心中的地位,讓自己險些陷入萬劫不複的田地。

蘇檀側身避過,不受他的禮,溫聲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隻要客卿汲取教訓,下次不再拿扶蘇的性命做兒戲,扶蘇依舊視李斯為座上卿。”

他話中帶著戲謔,最根本的卻是警告。

李斯再次躬身行禮,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忌憚三歲小孩。

等寒暄過,再次坐定,將今日傳召他來要解決的事情給說了。

“印文?”他執起小印,看看印鑒又看看公子扶蘇,不得不感歎,他這腦子就是好用。

大家都是聰明人,李斯也是一點就透,瞬間明白製作方法。

“此計甚妙。”李斯不住誇讚,看向扶蘇的眼神充滿了讚賞。

蘇檀驕矜一笑,心想等你真的用了,才知道雕版印刷有多牛。古代的印刷術主要分為雕版和活字兩大類,雕版用了幾千年,經久不衰,而活字相對來說,並沒有流行開來。

這雕版印刷一出來,再有不斷製造出來的紙,十年間足夠培養出一批能夠散步整個秦朝的小吏。

最重要的是,都是自秦來,會非常親近秦。能夠使用彆人沒有的技術,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提高民族自豪感。

他暢想了半天,笑眯眯道:“勞煩客卿記下。”

“人之初,性本善……”

李斯眼前一亮,快速將公子所說給寫下來,等到‘子不學、非所宜’時,他不住點頭。

嬴政剛開始的漫不經心也褪去,轉而凝重起來。

“首孝悌,次見聞。”

“知某數,識某文。”

“右高原,左大海。”

蘇檀軟糯奶氣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他認真的背誦著,將秦朝以後所有內容都剔除,竟也能連著下來,字意並未有絲毫更改。

嬴政隻覺得震耳發聵,這其中所涵蓋的內容實在是太多了。

“此文中含有儒家思想。”他起身,立在李斯身側,看著他筆下漸漸成型的文字,從前到後麵有通讀了一遍。

他和李斯俱采用的是法家思想,若玄女夢傳含有儒家思想的啟蒙書籍,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實在令他不寒而栗。

“儒家?”蘇檀昂著小腦袋,故作不知,好奇的問:“此話何解?”

“滿嘴仁義道德、禮忠孝悌。”嬴政嗤笑。

蘇檀:……

糟糕光記著剔除曆史,忘記儒家思想這一塊了。

“那會有影響嗎?”他有點擔心他的《三字經》無法推行了。

嬴政和李斯對視一眼,笑吟吟道:“這個有什麼解釋嗎?”

蘇檀沉吟:“在如今亂世,以法家的‘不彆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的法家思想,自然是很管用的,約束性特彆強,我大秦的強橫霸業,也有這個原因,但還有一方麵,若統一六國後,一切恢複了平靜,阿父打算用什麼樣的思想來統治大秦,客卿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在秦國這半年,他也飛速成長,對當今主流思想都有大概的了解了。

以李斯、韓非子為代表的法家思想,在一個穩定需要休養生息的朝代,顯然是不夠適用的。

然而李斯想要在秦國發展,他肯定不會容許其他思想塵囂其上。

“斯以富國強兵為己任,從未有半點私心。”李斯躬身,對著嬴政作揖。

蘇檀笑了笑,他聽著門外知了的叫聲,笑著道:“客卿忠心耿耿,扶蘇自然知道。”

“但現在討論的是一統六國後該如何管理朝堂。”他拿起李斯方才寫的三字經,仔細瀏覽過,這才深思熟慮道:“扶蘇年歲小,考量事情不夠成熟,對朝堂知之甚少,但以扶蘇目前所學,所能掌控的信息來看,三字經中所言,扶蘇以為深有道理。”

李斯緩緩地皺起眉頭,他以為今日是要起複,不曾想在此處等著他。

“你應該也學了儒家思想,捫心自問,真的毫無可取之處嗎?”蘇檀目光灼灼。

他尚年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晶亮璀璨,宛若天上星。

李斯自然看出其中關竅,他的老師荀子就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他如何能說出儒家不好的話語。

一旁的嬴政認真聽著,他眸中異彩連連,頗為自豪地挺直胸膛,麵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幼兒,是他家扶蘇。

“所以,客卿覺得,等大王一統六國後,如何讓六國臣民歸心,想問問客卿的意見。”

蘇檀捧著茶盞遞給李斯,滿臉都是恭敬。

“此事乾係重大,容斯仔細思量,再回公子,不知公子以為如何?”李斯躬身,雙手接過茶盞,這才低聲回。

蘇檀笑了笑,跟他說要將現今啟蒙書籍書寫一遍,做成雕版。

見他躬身應允退下,他這才滿臉若有所思。

“用三字經做啟蒙,阿父到時候若是想用儒家思想治國,這就是現成的,若是不用,這也不過是道德上的些許倡議罷了,除了能接觸到百家思想的人能看出來,尋常黔首並不懂其中含義,能夠倡導向善,總是好的。”蘇檀認真道。

嬴政滿臉若有所思。

“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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