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宮廷文(囚珠玉)20 請見(2 / 2)

“回稟殿下,五....陛下得知慍香姐姐是貴妃娘娘安插在您身邊的眼線,慍怒異常,本要發落她去刑堂。”惜茗泣不成聲地繼續說著,“慍香姐姐便自請前往先皇後陵墓,為皇後娘娘守陵。”

“眼下.....眼下隻怕是已經在陵中待了數月有餘了。”

時南絮愣住了,下意識地重複了她的話,“你說慍香,前去守陵了?”

“父皇怎會發落本宮身邊的宮女,還會慍怒異常?”時南絮忽而抓到了惜茗剛才話頭的不對勁之處,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惜茗的手,“方才你說的五,是何人?”

惜茗回握住了時南絮有些涼了的手,強忍哀慟地說道:“殿下,如今已是永昭元年,五殿下便是登基的新帝。”

時南絮怔然,劇情在她昏睡的時候,已經進行到蕭北塵登基了嗎?那這樣的話,安慶帝豈不是已經駕崩了?

她下意識地就想要下榻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惜茗忙起身扶著她,“殿下慢些下榻,奴婢先服侍您服了藥罷。”

時南絮突然伸手摸了摸惜茗的眼角,她眼下都有了青影,可見是照顧自己累著她了,原本圓圓喜人的臉蛋兒也瘦了不少,有了尖下巴的雛形。

忽而想起了憶畫,時南絮一邊有些心疼地摸著她的眼角,一邊問道:“憶畫呢?”

四個宮女,到現在就隻有兩個還在自己身邊了。

要說時南絮舍得,那肯定是假的。

惜茗這才有了點當初歡脫的模樣,笑著說:“回殿下,憶畫此刻正在為殿下煎藥呢,先用了藥.......”

“不必了,本宮這些時日一直都是躺在榻上,隨本宮去院中逛逛罷,回來再喝藥。”

聽聞此言,惜茗抿緊了唇,沒有再說話了。

入了冬,宮中甚是寒冷。

時南絮由侍女服侍著自己梳洗完就披著厚重的白狐絨裡狐裘,惜茗怕凍著她的手,還給她拿了一隻手爐。

她嫌燙手本想擱置下來,但看到惜茗那可憐兮兮的神色,愣了愣,還是抱在了懷裡。

而且惜茗還多嘴說了句,“公主還是拿著罷,若是陛下知曉殿下凍著了,恐怕會心有不悅。”

眸中儘是懇求之色,甚至有些潛藏著的畏懼情緒。

時南絮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和蕭北塵並不熟識,而且原書裡自己就是個沒有任何存在感的背景板,自己會不會被凍著,乾他何事?

自己若是凍死了,他不是喜大普奔才是嗎?

畢竟當年先皇後薨逝,他可是因為欽天監的一番話,莫名其妙遭了好大的難,還因此深受安慶帝的厭棄。

可能是躺久了的緣故,邁過殿門檻足尖落地的時候,時南絮險些腳下一軟就要跪在地上,惜茗忙伸手攙扶住了她,“殿下慢些。”

這一行動間,時南絮的領子有些錯開了,如雪玉般的頸側露出一點紅痕。

惜茗的目光落在時南絮的頸側,一瞬間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啞住了,半點言語都說不出口,但又迅速地低下頭去,權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坐到了湖心亭中,時南絮待惜茗拂去了石凳上的碎雪,還墊上了一塊軟墊,這才坐上去。

等著旁的宮人為自己斟了一杯熱茶,時南絮輕輕抿了一口,眉頭微蹙。

不是她常喝的鬆山峰尖,而是桂圓薑棗茶,茶色是深棕色的,撲鼻而來濃鬱的薑汁辛辣味,但入口卻不會很辣,而是暖而甜的口感。

時南絮抿了抿唇,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之前為了維持安柔公主原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高貴形象,她一直都是喝茶的,此刻喝到了甜甜的棗茶,連微蹙的眉頭都舒展開來了。

不過時南絮來亭子裡,顯然並不是為了單純的散心,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惜茗。

殿中經過了這麼大的變故,也不知道會不會到處都是眼線,時南絮不好開口詢問惜茗。

畢竟就連自己最為親近的慍香,居然是貴妃身邊的人,時南絮其實不是不清楚其中的蛛絲馬跡,隻是未曾在意過罷了。

偶爾大皇兄蕭璟來鳳梧宮的時候,時南絮能夠看出來他給慍香使的眼色,不過視而不見。

看了好一會兒惜茗欲言又止的姿態,時南絮飲完了一整杯薑棗茶才擱置下茶盞,眸光微凝,牽住了惜茗的手,“有什麼想說的,同本宮講便是了,不必藏在心中,憋得也是難受。”

時南絮一直以來待她們都是極好的,同吃同住,甚至不曾打罵過。

惜茗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細聲細氣地壓低了嗓音說道:“殿下.......前些時日陛下做主弄了場認親宴席,如今整個宮中都知曉您並非先皇的血脈了。”

聞言,時南絮抬眸看向惜茗,愣在了原地。

眼見時南絮許久未曾說話,惜茗鬆開時南絮的手,直接跪了下去細細道來了事情所有原委。

原來當年先皇後入宮時,就已經有了身孕三個月有餘,擺明了是那位新科狀元郎的孩子。

但安慶帝卻絲毫不介意,仍舊使了些手段迎了時婧嫻入宮,還立為了皇後,將時南絮當作自己親生的公主萬般寵愛。

時南絮聽了此事,一時語塞,隻覺得荒唐至極。

某種層麵上來說,安慶帝也算是舔狗舔到了一定境界了,眼巴巴地給自己戴一頂綠帽子。

而那位被帝王奪了心愛的新婚妻子的新科狀元郎,沒多久就因為心病成疾抑鬱身亡了,實在是可憐至極。

“因著......”惜茗一時間不知道該稱那位狀元郎為什麼,隻得道:“因著那位大人病逝後,舉家搬離了都城,是以陛下隻請了時家人入宮。”

所以是說,她現在都不能算作是一位公主了嗎?

時南絮有些恍然,卻聽見惜茗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

“陛下特意下旨,曰安柔公主深得先皇寵愛,恐剝去殿下的公主服製,會讓先皇在天難以安息,擇吉日辦郡主冊封儀式,但留存殿下的封號,份例用度照舊,準允殿下仍居於宮中。”

惜茗見時南絮神情仍舊是恍惚的模樣,有些慌張地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手,“殿下不必擔憂,皇上嚴令宮中不可議論此事,並且說恐有損公主威儀,不允傳到前朝。”

“所以說,此事宮中和時家是知曉的對嗎?”時南絮消化完這巨大的信息量後,一字一句地問惜茗。

惜茗覺得殿下似乎對此事並沒有過大的反應,她本還因為懼怕公主知曉此事後會情緒起伏過大又受病,惹來新帝罰自己,所以不敢全數告訴她。

但是惜茗又覺得殿下身為公主,怎可被這般蒙在鼓裡。

無論殿下是不是先皇的血脈,在惜茗看來,殿下就是最好的安柔公主,無人能夠取代她。

“是的殿下,皇上特地保留了殿下您在皇室和時家的玉碟。”

有一事惜茗沒有告訴時南絮,近來時家的人因她,深受看重。

知曉了這麼大的事情,時南絮也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揉了揉眉心,將手藏進了大氅之中。

思及昏睡混沌之際聽聞的陸延清的事,時南絮問出了口:“那日你們所言,陸延清因欺君之罪下放牢中的是怎麼一回事?”

惜茗咬住了唇,不曾作答,甚至目光躲閃地不敢正視時南絮那雙濕潤的黑眸。

眼前的惜茗垂首,什麼也不肯說。

“惜茗,給本宮說清楚。”時南絮眸光一凝,“雖然本宮常是昏睡著,但本宮不是聾了。”

平日裡,時南絮極少拿公主的身份壓她們,這是頭一回。

即便向來溫柔和善的安柔公主待人接物都是嫻雅如水,但此刻脾性上來了,皇室貴族的威懾力便彰顯出來。

前來送湯藥的憶畫看到了惜茗跪在地上為難的模樣,眉眼低順地將藥碗放在石桌上,“殿下,該喝藥了。”

“奴婢來告訴殿下。”

聽到人的說話聲,時南絮順著聲音源頭看向憶畫,還是乖巧寡言少語的小丫頭模樣。

作為消息交換的代價,就是喝藥。

時南絮默不作聲地拿過藥碗,一口便灌下了湯藥。

本以為會很苦的時南絮直接飲下,可喝完卻不由得眨了眨眼。

這藥並不苦........甚至還有股甘甜殘留。

憶畫接過了時南絮喝空了的藥碗,說道:“皇上知曉殿下怕苦,因此特地囑咐太醫開藥要開到足量的甘草,蓋過湯藥的苦味。”

等憶畫收拾完藥碗湯匙,時南絮靜靜地坐著,等待她告訴自己陸延清的事。

然後,時南絮就知道了讓她整個人炸裂的事情真相,呆坐在石凳上久久未曾回過神。

陸延清就是顧瑾.......原文裡虐身虐心的主角受。

她還和主角受定了婚約,和蕭北塵的官配顧瑾定了婚約,甚至臘月十七就是兩人的成婚之日。

這件事就是放在整個任務界都是相當炸裂的。

按憶畫所說的話,陸延清本是露州田縣顧縣令家的幼子,陸尚書的夫人歸鄉祭祖時遇到了山匪,受驚早產誕下了個死胎,剛誕下便斷了氣息。

負責照顧她的顧夫人心念一動,將自己誕下不過一兩日的幼子換了過去。

於是主角受顧瑾就這麼成了陸尚書家的長子陸延清,在原劇情裡還成了皇子的伴讀。

是她疏忽了,早該在陸延清替代所謂的主角受“顧瑾”成了蕭北塵的伴讀時,就該有所察覺了。

憶畫說此前陸大人因欺君之罪被捕,還犯下了混淆朝中官員血脈的罪名,如今正在大牢裡。

時南絮揉著愈發疼痛起來的眉心,倏地起身便快步走回了寢殿中,關上寢殿門前還吩咐了宮人都不必進來,她想要孤身一人靜著待一會。

坐在黃梨花木桌前的時南絮出神地坐了許久,思及前陣子那席卷而來的剜骨之痛時,一股莫名的鬱氣和怒火陡然襲上心頭。

拖係統懲戒的福,她到現在光是想到陸延清的名字,陸延清那張臉都覺得渾身刺痛。

她隻是對陸延清隱約有些喜歡,不過朦朧的好感,這破係統便要這般懲罰警告自己,更何況說到底明明是這破係統的鍋。

給自己發放了一個那樣破爛的劇情大綱,該有的劇情點沒有,該備注的人物事項也半分不存。

若是她一開始便知道陸延清是顧瑾,便是連見都不會見他。

自己本就隻是為了生命值和佛係的任務而來,如今這樣對待她算是什麼?

一時間鑽進了牛角尖的時南絮心頭慪著一股氣,抽出了妝奩裡蕭璟贈予自己賞玩的嵌紅玉匕首就比到了脖頸間。

但當冰冷鋒利的刀刃貼近溫熱的肌膚,又劃破了一道口子沁出殷紅的血跡彌漫開疼痛時,時南絮被怒火衝散的理智陡然儘數收了回來。

她像是泄了氣一般,隨手將還沾著血跡的匕首扔回妝奩,癱倒在了床上。

沒有人能夠比經曆過死亡的人更加愛惜生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時南絮怕疼,特彆特彆怕疼。

時南絮癱倒在床褥之上,望著頭頂幔帳的攢金絲紋路出神。

事已至此,她還能做些什麼補救呢?

欺君之罪可算得上是死罪.......顧瑾要是就那樣死了,劇情線可算是徹底崩盤了,屆時還不知道那個破係統還要怎樣折騰自己。

或許是神智都清醒了,時南絮陡然想起了病中一直摟著自己喂藥的人是誰了,通體發冷。

她憶起了一雙手,混沌中她曾強撐著想要睜開雙眼看看是誰在這般儘心儘力地伺候自己。

但可能是因為靠坐在此人懷中的緣故,她目光所及之處隻能隱約看到一雙冷白修長的手。

恍惚間,那雙手竟與幾年前時南絮所做噩夢中,與自己十指相扣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時南絮蹭地坐起了身,翻找著自己收著笄禮小玩意的東西,她從中翻找出了一隻金鑲玉的貓兒掛飾。

這還是笄禮上蕭北塵贈予自己的,她甚至還能想起來他看著自己接過玉件時柔和的笑意。

連指尖都在顫抖,時南絮將這個暖玉湊到了鼻尖輕嗅。

清而苦的佩蘭香,分毫不差。

玉石滑落手心時,南絮蒼白著臉後退了兩步,卻落入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懷抱之中。

餘光還能瞥見他玄色繡金龍的衣擺。

驚慌失措的時南絮下意識地轉過頭抬眸去看來人的臉。

來人眉眼深邃,膚色蒼白,俊眼修眉的模樣,不是蕭北塵還能是何人。

濃鬱的佩蘭清香幾乎將時南絮整個包裹進去,無孔不入。

“皇妹,臉色怎得這般蒼白?”蕭北塵克製守禮地摟著懷中人微微顫抖的身軀,眉眼帶上了與陸延清極為相似的溫潤笑意。

驚駭異常的時南絮眼前一黑,竟然就這般在他懷中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大概是因為今日所知消息太多,導致受的刺激過大了。

蕭北塵攬著時南絮險些滑落癱軟在地上的身子,動作溫柔地拂過她微亂的鬢角,將碎發細細理好。

“安柔,皇兄總歸是等到了。”

在寂靜如水的深夜時分,時南絮冷汗淋漓地驚醒,坐起了身。

她轉身就看到了置於自己枕邊的金鑲玉貓兒,瞬間便明悟,那不是噩夢。

就是蕭北塵來過。

簾外守著的惜茗一聽到帳中的動靜便驚醒了,點上燈盞,打起了簾帳,“殿下,又魘著了嗎?”

在對上惜茗擔憂的目光之時,時南絮倏地就從驚慌失措的狀態中冷靜了下來,掀開錦被就下了榻。

當務之急,是保下顧瑾的命。

主角受若是死了,這亂作一團的劇情線就是神醫來了也無力回天。

“惜茗,去取本宮那件水紅的齊胸襦裙和柔紗罩袍過來,本宮要請見皇兄。”

外罩了件大紅的狐皮大氅,時南絮就在惜茗的攙扶下步履匆匆地走出了鳳梧宮。

夜裡的雪下得緊,冰冷的雪花飄落在時南絮瑩潤如玉的臉蛋上化開,呼出的氣都結成了片片霧氣。

由於行走間過於匆忙,再加上雪地冰麵滑得很,時南絮不慎在下青石台階時竟扭到了腳。

但她並未有片刻停留,強忍著腳腕鑽心的疼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已經更名為宸華殿的明心宮。

殿外守著的奴仆頷首低眉,給時南絮行禮。

陛下特意囑咐過,凡是安柔公主來,都不必通傳,隻放行便是了。

時南絮行至蕭北塵寢宮的簾帳外,垂首跪了下來。

手上解開了鶴氅的係帶,隻餘單薄的衣著。

殿中銀骨炭燒得足,倒不至於過分寒涼。

質感柔順的曳地長裙勾勒出了時南絮窈窕的身形,細腰輕束,讓人心覺一手便盈盈可握。

輕盈的薄紗罩袍,隱約可見少女瑩潤如玉泛著清透粉意的肩頭。

盛開的裙擺和鶴氅,猶如開出了一朵清麗的花。

時南絮就跪坐在這裙擺之上,跪拜行禮,柔聲喚著與自己隻有一簾之隔的蕭北塵。

“皇兄,安柔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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