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著的玉簪銳利之處被壓進了手心,劃破了後沁出滴滴紅而豔麗的血色。
越靠近陸延清,時南絮就越覺得心口又開始難受了,眼前甚至開始陣陣發黑,眼尾不由得沁出了淚來,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想要遠離眼前的人。
“往後,你我二人,便有如此簪,不要再相見了。”
陸延清看到了她水紅色的華服裙擺上,蜿蜒而下的雪色痕跡,有如白灼新雨,分外刺目。
甚至他能夠透過微敞的鶴氅,隱約瞥見那腹間微隆的弧度,可見此前新登基的蕭北塵之舉,有多麼荒謬而肆意。
眼見著時南絮就要轉身回到那有如籠子的宸華殿中,陸延清倏地伸出手握緊了時南絮的手腕。
縱然心中萬般幾乎令人窒息的苦澀彌漫開,但他還顧忌著時南絮體弱,連桎梏手腕的力道也是十分小心。
“安柔.....郡主!”
在他指尖觸碰到自己手腕時,時南絮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她掙了掙,試圖掙開陸延清的手,卻無果。
陸延清執著地攥著她的手不願放開。
即便是在殿外跪在雪中請命,陸延清依舊雙目清明,不曾有半分動容。
然而此刻,他的眼眶卻漫上了紅。
“可否告知臣,緣何?”
時南絮眼眸半闔,沉默了許久而後啟唇,想要回答他,卻沒想到身側伸出了另一隻寬厚的大掌,直接將時南絮攬進了懷中。
陷於蕭北塵懷中的時南絮看不見身後陸延清的神情,隻能聽聞到蕭北塵的聲音。
“安柔郡主病重,需在宮中靜養,與愛卿的婚約便作罷......”言語間,蕭北塵頓了頓,如點漆般的黑眸漠然地看著眼前清瘦的人,“陸愛卿若有愛慕的女子,大可請朕為愛卿賜婚。”
厚重的殿門緩緩地合上了。
徒留殿門外的陸延清立於雪地中,垂眸看著手中染上了斑駁血跡的白玉蘭發釵。
斑駁的血點在朦朧的視野中漸漸放大。
陸延清陡然間笑了起來,喉間湧上了一股腥甜,他伸手捂住了唇跪在地上,血便爭先恐後地自指縫間流出,溫熱的血液化開在了雪地之上。
宸華殿一彆,時南絮便鮮少聽聞陸延清的消息了。
也有可能是蕭北塵刻意所為,畢竟那夜回到殿中後,她被這惡犬般的新帝悉心照拂到哭得嗓音都有些啞了,險些合不上。
她唯一的樂趣,便是擺弄著蕭北塵交由到她手中的銀剪子和紙張。
這日子,倒是讓時南絮時而會感覺像是回到了之前的世界裡。
竹籃中儘是她裁剪下來的各色動物,栩栩如生的。
有幾片不知為何落到了宮外,倒是在城中掀起了一陣子剪紙的熱潮,不少大家閨秀們都開始熱衷於看著紅色的紙片在自己手中變作各色有趣的玩意兒。
性子跳脫的惜茗在蕭北塵帝王之威下,也愈發變得沉默寡言了,有時候記憶有些恍惚了的時南絮都快分不清惜茗和憶畫了。
有一回,時南絮不小心瞥見了蕭北塵在宮人的伺候下,飲下了一碗黑沉沉的湯藥。
時南絮對藥的味道格外敏感,她隱約中能夠知曉每回蕭北塵飲了這藥便要拉著她到寢殿中,好生侍弄一番。
尚未用朱筆批完的奏折還散亂在案桌上,蕭北塵透過珠簾看到了她的身影,冷清的眉眼瞬間融化開,有時候乍的一瞧,居然有幾分肖似陸延清的影子。
“安柔怎得來議政殿了?”
“宮中的地方都看得差不多了,還未曾來過議政殿的內殿。”
時南絮撥開珠簾走到了蕭北塵的身側,自如地挽起袖子為他研磨,腦子裡卻在回想方才蕭北塵喝的湯藥。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藥應該是助他之力的用處。
時南絮隻覺得蕭北塵真是夠瘋的,既然心有餘而力不足,又何必喝藥來折騰自己,有時還賴在她裡頭不肯抽身離開。
蕭北塵就看著身畔的少女臉上出現了猶豫之色,似是在思索什麼東西,索性擱下了手中的朱筆,溫聲問她:“安柔可是有什麼想要詢問皇兄?”
聞言,時南絮心中越發覺得古怪了。
他還問自己.......居然這般不在意能力的嗎?
難道當真是之前隱忍著,給他憋出什麼病症來了?
時南絮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細聲問道:“皇兄若是無力,不必飲那湯藥勉強自己。”
沉默了一會,她還出言好生相勸道。
“這藥性雖是迅猛,卻是分外傷身的,還有損......”
時南絮倒是真心實意地提醒著蕭北塵,卻未曾看到他愈發精彩起來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