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尚未閉合的門縫,小心翼翼放輕了腳步的時南絮看到了坐在鏡子前的小醜身影。
燈光灑在小醜的側臉輪廓上,時南絮這才驚奇地發現德文特已經卸掉了半張臉的油彩,正麵無表情地盯著鏡子裡倒映出來的那張臉看。
小醜突然抬起手,用食指強硬地抵住唇角,弄出來一個十分古怪勉強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可不夠滑稽,德文特。”
小醜麵對著鏡子裡自己滑稽古怪的笑容,冷酷無情地評價道。
時南絮看得分明,小醜畫上了油彩的半張臉,唇角的弧度十分滑稽搞笑,可另外半張卸下油彩的蒼白俊逸的臉,沒有半分笑意,連唇角都沒有動過,像是石膏般冰冷僵硬。
這樣似哭似笑的神情結合在一起,在化妝間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恐怖。
讓人頭皮發麻。
可時南絮能夠隱約猜測出來,大概那半張麵無表情的臉,才是小醜的真容。
時南絮看著小醜用手中的畫筆重新上了一遍油彩,還細致地勾過唇角,繪出了上揚的誇張弧度。
這樣才是滑稽可笑的小醜。
小醜開始掛著滑稽的笑容自言自語地對著鏡子練習笑話,聲線刻意掐的有些尖利怪異,“從前有一個糖果屋,裡麵的孩子很喜歡吃冰淇淋,於是他們把糖果屋搬進了藏屍櫃裡,想要吃冰凍糖果哈哈哈.......”
化妝間裡回蕩著小醜的笑聲,聽著很有感染力。
但是小醜臉上的笑意卻倏然消失,他憑空變出了一把水果糖然後扔在了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的臉上。
聲音很冷,帶著十足的厭惡。
“這一點都不好笑,怪胎!”
這聲厲喝很響,把正在觀察他的時南絮都給嚇到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離開這。
她覺得這個時候很顯然並不適合去詢問小醜和自己合作表演的節目會是什麼。
可還沒等時南絮提起裙擺準備離開,自身後就伸過來一隻帶著黑皮革手套的手捂住了她想要發出驚呼的唇,穿著靴子的長腿將偷偷摸摸來看他的小兔子直接給控製在了黑暗沒有燈光的角落裡。
冰涼的氣息縈繞在少女瑩白如玉的耳尖上。
“偷看彆人練習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壞孩子。”
“明明穿的像是貴族家的大小姐。”
是小醜冰冷低沉的嗓音,被桎梏住抵在了牆上的時南絮睜著水潤的眼眸,瞳孔微縮,眼中倒映出了小醜的麵容。
小醜自然能夠感覺到掌心下那對雪白兔子害怕的顫抖,唇上血紅的油彩還沒有乾,牽扯出了點弧度。
“聽話的孩子,會得到獎勵。”
“淘氣的孩子,需要被懲罰。”
借著化妝室的光線,小醜看到了少女搖搖欲墜的蕾絲邊頸飾旁的紅色印痕,也捕捉到了她身上像是浸透了一般甜膩的糖果甜味。
小醜猩紅唇角的弧度消失了個一乾二淨,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些陰森寒冷。
莫名有些礙眼,小醜低下了頭,在時南絮耳畔低聲說道:“我想我真的很喜歡你,甜蜜可口的兔子小姐。”
即使是這樣,也想獎勵她。
屬於小醜的玩具在碰到翕張的紅唇時,托前者人偶師留下的東西,可以說是毫無阻礙,甚至行進絲滑得異常順利。
感受到了這般異樣的順利的小醜,貓眼石般的眼睛被慍怒給燒得微微發亮,眸光閃爍,動作頓了一刻便是狂風驟雨般的節奏。
演出結束後的嘉年華關閉了燈光,所以黑暗的角落裡隻能聽到破碎粘稠的動靜,夾雜著支離破碎的泣音,像是貓崽的叫聲。
不過在嘉年華裡出現小貓,似乎也完全合理。
時南絮根本扶不住牆,控製不住地往下倒去,然後被小醜直接抱了起來不容後退半分。
繁複層疊的洋裝裙擺跌宕起了雪白的浪花,若是此時此刻有人敢靠近小醜的化妝間的話,大概就能夠看到少女無力地靠在小醜肩頭,銀發像是月色下的瀑布一般時而輕晃。
複古的米白色半筒襪隻剩下半隻還搖搖欲墜地掛足尖上時而往下滴著水,至於另外一隻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裡就無從知曉了。
也不知是不是人偶師少年的惡趣味,給時南絮換上的小洋裙的第一層裙擺上都綴滿了裝飾用的小絨球,他還把白色兔耳帽戴回了少女頭上。
混亂之中,時南絮的指尖碰到了小醜眼尾還沒有乾涸的油彩,將那紅桃紋路給抹開了一道長長的紅痕,就像是小醜臉上橫貫的傷痕一般。
“真是個壞孩子,我的妝容都被你給毀了。”
小醜握住了少女的手腕,另一隻手揉了揉兔子的尾巴,他捉著時南絮的手,將她還帶著紅色油彩的指尖按在了她自己的眼尾。
眼尾油彩暈開的紅色合著小兔子紅瞳裡要掉不掉的眼淚,看著可憐極了。
時南絮睜著水潤的紅眸,銀發都被汗水濡濕了貼在瑩白的臉側,她揪著小醜的紅黑格紋襯衫,就這樣淚眼迷蒙地看著他。
她在擔心被發現。
小醜微微皺了下眉,不知是不是在懊惱自己心軟的這麼快,他單手抱著時南絮,一個轉身就將人帶進了屬於他的化妝室裡。
穿著長靴的腿往後一踢,將化妝間的門直接給踹關上了,把嘉年華的喧嘩暫時隔絕在了門外。
守株待兔的狐狸把偷看他的兔子給直接逮回了窩裡,甚至沒有半分猶豫。
脾氣陰晴不定的古怪小醜心軟的速度如此快,如果園長昆汀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陰陽怪氣的諷刺上一句。
事實上昆汀也確實這麼做了,從距離化妝間很近的角落裡噙著無溫笑意走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抵了一下眼前戴著的金絲半框眼鏡。
“可從來沒見過小醜能夠這麼大方地準許彆人進入他的地盤,真夠見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