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下, 在腦子裡組織語言,這短暫的沉默就讓一些人誤會了。他們誤以為陳凝是有些慌了, 拿不出有力的說法, 所以把她自己逼到了尷尬的境地。
陳凝就在眾人想法各異的時候開口說道:“病人自述傷寒六七日,病未痊愈,有頭痛、便秘、發熱症狀。”
陳凝這第一句,就讓一部分學員怔住了。
他們中間有不少人並沒有問到患者是否有便秘, 其至有些人都不會把便秘與傷寒聯係起來。
隻從這一開始, 陳凝的診斷就跟一部分人有了不同。
這時他們聽到陳凝又說:“傷寒六七日病人未痊愈, 我們就要考慮到患者的病是否有六經傳變的情況。”
“要想鑒彆在頭痛、便秘、發熱症狀俱全的情況下, 病人的病到底是傳到裡或者仍是表證, 我們可以根據《傷寒論》第56條記載的條文來判斷。”
…傷寒論第56條,他們這個培訓班還沒講到呢?
所以有一部分學員還不知道那一條記載的內容是什麼。有些人出於好奇, 甚至現場把教材從書包裡抽出來, 急速翻開書,查找陳凝所說的那一條。
背過這一條的人這時更不敢走神, 生怕錯過了陳凝的話, 隻聽她說:“太陽病六七日, 如完全轉陽明,則陽明裡實不降,故不大便;陽明腑氣不降,濁氣上攻, 腦竅鬱阻不暢就會頭痛;陽明裡熱外蒸,會影響到病人舌像和小便, 表現出來的就是舌黃、小便黃赤。”
“但我看過,病人舌未見黃,且尿清長, 這表明這位患者病變並未傳變到陽明經。”
“那麼,我有理由認為,患者病不在裡,仍是太陽表證,應該用汗法。之所以產生他表現出來的那些症狀,是因為他表陽鬱閉,熱不得出。”
“如果不去了解病人舌象和小便情況,是有可能出現錯誤判斷的。若判斷為陽明證,給予承氣湯之類的藥物治療,那就南轅北轍了。”
她這些話一說出來,有好幾個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尷尬地幾乎想摳腳,因為他們就犯了陳凝說的錯誤。
畢芳原以為陳凝會當眾出醜,然而陳凝每多說一句話,她的心就沉下一點。她的基礎畢竟不錯,所以她知道,陳凝說的是有道理的。
而她在問診的時候,也和一部分學員一樣,並沒有問到病人是否有便秘情況。也跟不少人一樣,她直接給出了太陽傷寒證的結論,雖然治療用的也是汗法,但經過陳凝這一詳細解釋,兩者之間,高下立見。
學員中有不少明白人,孟紅岩等人更是跟陳凝的判斷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他們知道,陳凝說的是對的,彭英把她選出來,確實是實至名歸。
孟紅岩也想起自己在課前特意去找過陳凝,跟她說有什麼困難的可以來找他…
這話不隻他說了,董壯和其他幾個學員也說了。他就想,現在那幾個人是不是跟他一樣,也想把他們之前放出去的話收回來,隻當沒說過?
就,挺尷尬的…
陳凝看了眼彭英,表示自己說完了。彭英就接下話頭,跟學員們說:“陳凝同學無論是脈診和問診工作,都作得詳細準確,給出的判斷也沒有任何問題。現在還有學員對她有質疑嗎?”
畢芳:……
不少人往她這邊瞧過來,畢芳臉色發窘,又氣又彆扭。可真讓她再找出合適的理由來反駁,她卻找不出來。
這時,李成功又給她補了一刀,說:“陳凝和董壯的答案並不一致,這一點我和老彭都可以作證。所以陳凝並不存在抄襲的情況,這位小學員課後應該挺用功,超前學了咱們課上還沒講的內容,並能準確地運用到實際案例上。這一點,值得我們各位學員學習。”
李成功話音一落,董壯帶頭拍了兩下巴掌,說:“我要向陳凝同誌學習,也要向孟班長等幾位學習。”
鼓掌的時候,董壯心裡略苦,原以為終於能露一手,誰知小醜原來是我!
在他熱情的帶動下,現場響起一串掌聲。畢芳沒鼓掌,她聽得火起,等掌聲漸漸停下,不禁嘟囔了一聲:“她不過是湊巧往後看了看,56條上寫得清清楚楚,算她運氣好。”
聲音雖不大,可周圍的人聽見的卻不少,眾人都覺得這話不大對。
畢竟那條文就在書上擺著,誰想看都能看,可不是所有人都仔細往後看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運用。
董壯聽不下去,就說:“畢芳,既然書上寫得明白,那你要是學得好,怎麼沒用上?”
畢芳朝著他怒目而視,雖然沒反駁,卻明顯有些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