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戚禦白敲響了書房的門。
敲了兩下直接進去。
戚文誠放下鋼筆,問他有什麼事。
戚禦白開門見山:“爸,你答應我的事,不會食言吧。”
戚文誠有些不悅:“你是來質問的嗎。”
戚禦白關上門,在沙發上坐下,將一旁的文件拿到手裡隨意翻了翻:“我不接受,我不可能接受。”
“媽媽去世前,你說過的,不會娶彆的人。隻會有我一個孩子,隻會有媽媽一個妻子。爸,”戚禦白放下文件直視戚文誠,“您不可以食言。”
戚文誠讓他滾。
戚禦白站在辦公桌前,雙手按在了桌麵上,進攻的虎豹般盯著戚文誠:“除非爸不要我和我媽了,把我趕出去,您自娛自樂多瀟灑。”
戚文誠道:“看來你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這麼說話。”
戚文誠看著自己的兒子,大病一場懶得動怒:“不會,滾吧。”
戚禦白得到了答案,但並不覺得安心。
還沒走出書房,林柔端著補湯來了。
戚禦白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道:“你彆得意。”
林柔笑容更加柔和,她得意什麼,這小崽子無非是投了個好胎,她不但要跟文誠結婚,還要再生一個孩子。
這才哪到哪,她當然不得意。
戚禦白走出書房後,看著門緩緩合上,好似被拋出了書房內的世界。
戚禦白走出了戚家,什麼也沒帶,他要去媽媽的墓地看看。
走一路,摘花一路,那些路邊的小花,並沒有買來的絢爛,可媽媽喜歡。
戚禦白的手上沾了泥土,沾了草的汁液,褲腳也沾了泥點。
媽媽離開很久了,可有時候總覺得還在他身邊。
隻要他叫一聲媽媽,她就會到他夢中來看他,他在夢裡變得好小好小,腿短短的,手胖乎乎的,走在看不清黑白的路上,媽媽在儘頭微笑著讓他過去。
他走著走著想跑,一下子摔倒了,媽媽的影子在淡化,戚禦白顧不得疼站起來繼續往前跑,他學會了奔跑,可還沒跑到儘頭,媽媽就消散了。
他想去擁抱,可沒有回聲。他隻能捧著手中的花去墓地看她。
他不會讓父親結婚的,那是不忠。他不會有第二個媽媽,父親也不能有第二個妻子。
通往墓地的路戚禦白走了很多很多遍,不需要導航靠著記憶往前。
這一路變了好多好多,原來空曠的地起了高樓,原來的公園被廢棄,路過一條河,河水再沒有小時候乾淨,他繼續往前走,沾著泥捧著花去見媽媽。
媽媽死的時候很年輕,墓碑上的照片那樣美麗。
但黑白色隔開了繽紛的現實世界,那是一個戚禦白青春年少無法抵達的地方。
或許有一日他垂垂老矣,才能等到重逢。
那時候他都可以做媽媽的爺爺了,一臉皺紋微微佝僂著腰背
去見媽媽,也不知道媽媽能不能把他認出來,會不會嫌棄他。
希望他的牙齒沒有掉光,希望他的頭發花白得帥氣……
林笑卻放學回來,今天是司機去接的。
以往戚禦白總是在車裡等他,今天沒見到他人,林笑卻自得清閒。
但到了戚家,上上下下的緊張氣氛,令林笑卻感到有什麼事發生了。
傭人過來接書包,輕聲說戚少爺不見了,讓他先躲一躲。
但戚文誠就在大廳的沙發上,林柔也在,好像哭過,林笑卻經過時被叫住了。
已經報警,暫時沒找到人。
戚文誠問他有沒有見到戚禦白,林笑卻說沒有。
戚文誠壓抑著焦灼與怒意,讓他去睡覺。
林柔叫住他,讓他一起等消息。
天快亮的時候,戚禦白終於回來。
他在墓地睡著了。
戚文誠見到他,質問他去哪了,手機不帶,甩掉保鏢,是等著人綁嗎!
戚禦白輕描淡寫:“去見媽媽了。做丈夫的可以忘,做兒子的不能忘。”
戚文誠苦等一整晚,在各種無法自控的糟糕可能裡深陷,打了多少電話,拜托了多少人,就得到戚禦白一句冷嘲熱諷。
戚文誠一腳踹了過去,戚禦白躲閃不及跪倒在了地上。
他抬眼,滿眼猩紅,直接跟戚文誠打了起來。
戚文誠氣炸了,讓人拉開了他:“你竟然敢還手,好,好!好!林柔,帶上你的證件,我們結婚,現在、立刻、馬上!”
戚禦白聞言劇烈反抗,被人牢牢地按住。
他笑道:“你去啊,你去!你有本事去!”
戚禦白怒意下掙脫了一隻手,隨手抓了什麼就朝戚文誠砸去:“你配不上我媽!你配不上!”
戚文誠沒躲開,花瓶砸在身上落地碎裂。
戚文誠踩著碎片上前,一巴掌扇倒了戚禦白:“混賬,我怎麼有你這樣混賬的兒子。”
“林柔,”戚文誠看了過去,“你還在等什麼。”
林柔慌亂去拿了兩人證件,林笑卻叫她一聲,林柔沒管,小跑著跟著戚文誠出了戚家。
她又慌亂又驚喜,小崽子還真是助攻。戚文誠走得很快,沒叫司機,自己開車,林柔上了副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