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麼匆忙的情況下,婚前協議也不用簽了,林柔簡直驚喜得要得心臟病,她麵上一臉擔憂,但手都在顫,喜悅的、狂喜的、她苦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得到了。
媽媽,林柔心道,媽你看,我可不是那個胡亂搞大肚子的學生了,你看,我可是要正經地成家立業了。
你怎麼不來看看,看看我現在多風光,我以後會更風光,我要生孩子,生孩子分財產,才不用一天天吃豆腐,太寡了,媽,太難吃了,我不想吃了。我住豪宅,我買一棟樓,我吃山珍海味,我再也不用擠在沒有落腳處的房間裡,穿著破舊的衣服被人嫌棄被人看不起。
車
快速前進,在很多年前,戚文誠也是玩賽車的,今天開得好像回到往昔歲月。
他已經很久沒想起妻子了。
他把她的東西全都鎖了起來。
人無法回到過去,無法深陷泥潭卻不掙紮,他開著車急速往前,往前,衝破了一整個黑夜。
天亮了。
朝陽升起,光芒傾合而來……
翌日。
車禍的消息上了頭版頭條。
急救失敗。
戚禦白瘋了一樣。
林笑卻蜷縮在醫院的走廊上,整個人好像已經沒有知覺了。
戚禦白在撞牆,痛苦已經將他撕裂,好幾個醫生護士聯手將他綁縛起來,拘束在床上,打了鎮靜劑。
他的額頭出了血,血滴落下來,濡濕了床單。
他眼睛睜得很大,隻是裡麵好像什麼都沒有,被烏雲罩住了。
鎮靜劑的藥效過去後,戚禦白去看了戚文誠的遺體,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浴室裡。
林笑卻聽著水聲嘩啦嘩啦,熱氣應當在蒸騰,外麵的道路都結冰了。
這是一年最嚴寒的時候,醫院門口還需要掃雪,否則凍著的雪會讓來往的人都摔倒。
一個人一對腳印,一群人雪就被踩成了冰。
嘩啦嘩啦的水聲太久了,林笑卻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血色。
他站了起來,敲浴室的門,沒有回應。
再敲,還是沒有回應。
浴室裡,戚禦白望著腕上血液流淌,不時又劃上一刀……
林笑卻開始踹門,猛踹,終於踹開,戚禦白已經幾近昏迷。
臉色白得像水鬼一樣。
地板上都是血漬,有些都發黑了。
林笑卻叫醫生,戚禦白呢喃著什麼,林笑卻急喊著醫生。
等戚禦白被急救下來,林笑卻才隱隱回憶起那嘴型——“我活該。”
“我活該。”
“我活該。”
戚禦白一聲一聲呢喃著,麻醉了都還說著活該。
林笑卻從醫院的椅子上癱軟了下來,他抱著自己,垂著頭一動不動。
有護士問要不要去看遺體,快火化了。
林笑卻不知道。
他好像不敢去了。
林柔總是很美麗很漂亮的模樣,他不知道她的遺體有沒有被整理得很好。
林柔的手是有溫度的,她牽起他的時候其實有點緊張,他明白她的緊張與不自在。
她在他麵前有時候什麼麵子都不要,就是一副老娘就是這樣,就是不夠真善美。
有時候又很想證明自己其實沒那麼糟糕,她從來就沒破壞過什麼,她追求的一切天經地義。
人人都愛錢,她為什麼不能。
她不要林笑卻提起外婆,但很多時候又忍不住問林笑卻外婆的事。
“她是不是一直守著那破豆腐攤子,能賺幾毛錢啊,豆腐有沒有漲價,哦,包子要五毛一個啦,我那時候一塊三個,兩塊七個,漲得真快。”她忍不住跟林笑卻說起過去,但說著說著眼眶就開始紅了。
掩飾般扭過頭去,趕林笑卻走,警告他下次不準再提。
但到了下次,林柔還是忍不住主動提起。
還會問林笑卻過去是不是撿廢瓶子賣,她說她賣過,賺不到幾個錢還被同學嘲笑,又問廢品站那阿姨是不是老了,是不是還愛到處搜羅幾個光碟看。
問起林笑卻的老師,林笑卻說起有個老師,林柔笑:“她啊,當初教我語文,說什麼我有天賦,老誇我寫的作文,說我一定能考上——”
林柔停了話茬,給自己扇了扇風:“害,沒什麼可說的,都過去了。”
她用那保養得宜指如削蔥根的手給自己扇涼風,試圖降下眼眶裡的熱意,她不能承認她後悔過。
那是對她這十幾年人生的背叛。
林柔在最接近得到的時候,砰然墜落了下來。
林笑卻最終還是去看了遺體。
她不再溫暖了,她變得好冰好冷,唇都凍僵了。
林笑卻輕聲喊了一句媽媽,她沒有回應。
媽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