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
崔寄夢頓時慌亂, 她脖子上沒有破口啊,且大表兄都沒回頭,怎會看到她脖子如何,莫非他真有讀心術?
謝泠舟微微側首, 淡聲解釋:“今日見你不時捂脖子, 是不舒服?”
話剛說完崔寄夢耳尖通紅, 長睫不停顫,雖知他不可能知曉她做的那些夢,但被問起脖子,她不免心虛羞恥。
一陣風吹過來,將薄如蟬翼的裙擺吹得貼在身上, 宛若無物, 餘光瞧見那高大的背影, 她忍不住並緊腿, 目光更飄忽了, 不小心落在謝泠舟的玉腰帶上。
待看到那卡扣時, 耳邊仿佛響起哢噠一聲,很曖昧。她這才發覺, 他已轉過身來,因而她才能看到腰帶上的卡扣。
那股蠻橫的異物感,更強烈了。
她心虛得腳軟, 渾身提不起勁,手也不聽使喚,再度觸上頸側。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當著大表兄的麵想偏了,實在是……
這讓崔寄夢愈加自責,羞愧感湧上, 她有意懲罰自己心誌不堅定,用力咬住下唇好讓腦子清醒一些。
看她如此,謝泠舟沉默稍許,似有深意,問道:“很難受?”
“不、不難受。”崔寄夢不自覺抬頭,望進謝泠舟幽深的眸中。
他像審犯人一樣,不作聲凝著她,這道目光並不咄咄逼人,卻像一支利箭,穿過她眼中,一直釘到心裡。
釘緊了,讓下方獵物無處逃遁,稍一扭動就會被更嚴厲地按住,更深地嵌入。
崔寄夢往一側錯開了些。
但她剛動彈,謝泠舟就迅速伸手攔在她身側:“彆動。”
此刻崔寄夢就是驚弓之鳥,她亂了方寸,慌亂避讓,反而導致謝泠舟閃躲不及,手不小心碰到她脖頸。
相觸的那一瞬,很涼,像毒蛇舌麵,在舔舐獵物脖頸,她“呀”地驚呼一聲,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手。
突然的觸碰和夢裡被欺負的時候重疊,崔寄夢心理防線驟然給擊潰,她低著頭不敢看他,隻覺多看一眼都會加重罪過。
旋即,謝泠舟輕聲說,“表妹留心,你身側樹葉上,有蟲子。”
崔寄夢訝然抬頭看向他,又急急扭頭看向一旁的樹枝,果真有瓢蟲,可為何是兩隻?還疊在一塊動來動去。
她紅了耳尖,低垂著頭訕訕避開視線,“多,多謝表兄提醒。”
“沒什麼。”謝泠舟聲音還是很淡,靜靜凝視著崔寄夢,眸色漸深。
一月未見,和夢裡比,她瘦了些。
也更怕他了。
他隻不過關心起她脖子如何,她為何要慌?在她身前停下,的確是有意攻心,看看她會作何反應。
沒想到她這般怕,抬頭時眼裡竟還有淚光,是因為那句“彆動”讓她怕了他?
謝泠舟心猛的一跳,迅速錯開眼,他這才看清那顫動的瓢蟲竟是一雙,原來她害羞隻是因為看到了這個。
他神色淡了下來,但又不甘心,這單純隻是害羞,還是——
回憶起了彆的時刻?
女孩的臉埋得很低,隻能看到玲瓏的下巴,謝泠舟凝視著她,聲音有些曖昧的低啞:“脖子究竟怎麼了?”
“沒什麼……”崔寄夢這才想起自己一直逃避回答他關於脖子的事,她克製住想摸脖子的衝動,囁嚅道:“多謝表兄關心,就是昨夜落枕了,不礙事。”
“原是這樣。”謝泠舟依舊沒走開,檀香從四麵八方籠罩住她,滲入輕薄的衣衫,覆在身上每一寸,讓她無處逃遁,分不清是夢裡還是現實。
就在她再也承受不住,想逃走時,又聽謝泠舟漫不經心問她。
“沒睡好,最近還是做噩夢?”
話剛問完,謝泠舟就察覺到崔寄夢低垂的長睫不斷發抖。
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開始兩三根並成一股,濕漉漉的,似乎被他步步緊逼的追問弄得手足無措。
昨夜夢裡也是這樣,坐在他懷裡,起落間哭聲斷斷續續,睫毛濕漉漉的。
他驀地心軟起來。
不應操之過急,他想驗證,有的是法子,何必要突然嚇她?
表妹不過一閨閣少女,本就羞怯,僅憑問話也無法證明什麼。
他給崔寄夢讓了路,在她身後保持著三尺的距離,“落枕的話,可用熱帕敷頸,至於夜間多夢,則需補氣血,兼之放鬆心緒,彆想太多。”
最後一句說得很淡,但意有所指。
“多謝表兄。”
崔寄夢低頭走在前方,好像做錯事的孩子,對他越發恭敬。
兩人分彆時,她轉過身與他欠身道彆,腰背低的不能再低,幾乎成了鞠躬,倒真像小徒弟對師祖的禮節。
可他是比她大三歲,而非三百歲。
謝泠舟頗無奈,“我們是平輩,不必拘禮,回去吧,好生歇息。”
崔寄夢如蒙大赦,匆忙離去,竟連貼身侍婢也忘了。謝泠舟回頭,見那侍婢還未反應過來,正錯愕地看著主子消失在院門後,正是落水時在場的那位。
沒來由的,他竟有種暗度陳倉,被旁人察覺的心虛。
采月同他行禮後,匆忙追上小姐。
真奇怪,那位大少爺清冷矜漠的人,為何今日突然對小姐那麼溫和?
更怪的是,小姐反倒比之前更怕他了,好像那是豺狼虎豹,要吃了她。
兩人之間莫名……怪怪的。
明明離得三尺遠,嘴上不言語,心裡卻好像在和對方說悄悄話。
但這怎麼可能,小姐乖巧純真,大公子克己守禮,怕是廟裡的和尚與姑子,都比他倆更容易有些什麼。
入夜,上榻前。
崔寄夢坐在妝奩前,任采月替她通發。安靜下來後,她才有心力去想今日長公主說的那些話。
白日,在茶館中。
長公主見崔寄夢手腳都不知往哪放,實在拘束,便聊起她的母親,“你阿娘當年可是個大美人,沒想到你比她還要美。”
“殿下認得我阿娘?”崔寄夢頓時忘了拘謹,身子微微前傾。
對她的放鬆,長公主很滿意,“還算相熟,隻是不大合得來,誰讓謝清芫太守禮了,和你那冰垛子舅舅和表兄如出一轍,對還有你!哎,你們謝家除去二房活泛些,就是個修道院,尤其大房那位爺!”
提到前夫,長公主語氣冷了下來,“不過,那位爺和你那舅母倒是般配。”
長公主似乎不大喜歡大舅舅,崔寄夢作為謝家這條船上的螞蚱,乖乖坐著,不敢反駁,也做不到違心迎合。
瞧見她姿態更乖巧了,長公主又笑了:“彆怕,你比他們討喜多了。”
崔寄夢一心記掛阿娘的事,未曾留意她話裡對謝蘊的幽怨和不忿,喃喃自語:“我印象裡,阿娘人很好。”
長公主微歎,“她是很好,京陵第一才女,就連你那江左第一才女的舅母也被她壓了一頭,可惜她運道不好,那時禮教嚴苛,嗤,老相爺也是古板,明知女兒不願,也要逼著嫁過去。”
自打來了京陵,每每提到阿娘,大家都諱莫如深,唯獨長公主替她說話。崔寄夢對她生出親近之感,平時不敢說的話也敢說了,“外祖父是長輩,可以責備阿娘,可我不能,沒有那樁私情哪來的我?”
這話是在與世俗為敵,她說得很謹慎,說完還擔心長公主覺得她不明事理。
但長公主卻笑了,“你倒是個好孩子,要是彆家閨秀,指不定還以此為恥。”
說著又忍不住訝異低語:“可那會崔將軍來京複命還沒幾日,他們麵都沒見過幾次,怎會有私情呢……”
崔寄夢聽清了,但不敢相信,繃直了身子,“殿下您說什麼?”
長公主想起當年宴上謝清芫怪異的麵色,疑慮越發的深,但一看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易碎的琉璃般,不忍讓她為此煩憂,遂擺了擺手,“沒什麼,胡謅罷了。”
……
如今夜深人靜,崔寄夢得以細細琢磨,越想越覺得長公主定是知道些什麼,因為她說胡謅時,顯然麵露不忍。
會不會她阿娘當年真是有苦衷的?
她決計過後找機會再問問。
而采月看主子困擾,便關心詢問。
“沒什麼。”崔寄夢按下猜測,繼而興衝衝地和采月說起長公主。
“什麼,王姑娘竟是長公主?!”
采月見過真人,實在想不到那竟是大公子生母,震驚之餘也為崔寄夢高興,“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小姐平日怕添麻煩,那些宴會能推就推,根本沒機會結識人,能得長公主青睞,在外也多一分底氣。”
崔寄夢倒沒想著狐假虎威,她在發愁,長公主還是喜歡聽她叫姐姐,但想起謝泠舟說這不合禮製,不免兩麵為難。
她和采月說起此事:“我和大表兄才是平輩,叫殿下姐姐多少有些怪。”
不料采月聽了,反調笑說:“婢子倒覺得挺好,小姐那麼怕大公子,這樣稱呼,大少爺便成了小姐的大侄子了,您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怕他了?”
崔寄夢正飲水,聞言被嗆到了。
采月忙幫她撫順著後背,一時內疚不已,小姐那麼怕大公子,她竟還敢開她和大公子的玩笑?
崔寄夢清了清澀痛的嗓子眼,邊咳著邊艱難出聲:“殿下是皇族,不可冒犯,這種話……咳咳,說出去是要殺頭的。”
一句話嚇得采月忙捂住腦袋。
而她畢竟年輕,麵上一本正經,嚇唬完采月後,自己卻竊竊欣喜。
深夜,月明星稀,萬物陷入夢鄉。
崔寄夢回到了琴館的琴室裡,桌上有一把上好的古琴,角落裡,煙霧似身著白紗的神女,從香爐中輕姿漫舞著溢出。
她坐在琴桌前,正學著奏廣陵散,剛開了個頭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按住了。
意識突然飄到了半空,崔寄夢這才發覺,原來她坐在是大表兄懷裡。
他把她朝前抱著,雙臂在她身前交叉,像抱孩子一般的姿勢,正與她側臉相貼,動作親昵,語氣卻充滿壓迫感。
“又彈錯了,你師父怎麼教的?”
崔寄夢怕得縮起脖子,語氣怯生生的,話卻很大逆不道:“……還不都怪你,要不是你當年教錯,我能跟著學錯?”
“膽子挺大。”
謝泠舟低低笑了聲,環著她的手忽然一轉,掐住腰肢將她按倒在膝上。
崔寄伏著他的膝蓋,低低嬌聲驚呼。
夜很靜。
隻偶爾聽到窗外草叢裡蟋蟀鳴叫。
屋內傳來重重一聲歎息,崔寄夢方從夢中驚醒,心口怦怦直跳,她長舒一口氣,爾後望著被月光滲入的窗紙,一時羞憤難忍,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
小時候祖母那般嚴厲,但即便是犯了大錯,她也沒有被打過。
隻是時常見到府裡一位嬸嬸那般教訓過孫子。三四歲的小男孩,因太過頑劣,被大人按在膝蓋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打。
可……可她十七了!
怎麼能那樣打她!
夢中情緒尚還殘存,崔寄夢止不住委屈,氣不過,用力捶了捶枕頭。
隨即摘星匆匆的腳步聲近了,話音裡還有睡意,“怎麼了小姐。”
“沒什麼。”
小姐嘴上說沒事,看著卻氣咻咻的,好在沒有被驚嚇到的跡象,摘星放下心來,笑著問:“小姐又夢到什麼啦?”
崔寄夢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半羞半惱地咕噥:“夢到被那嚴厲的夫子打了,不礙事……你快睡去吧。”
摘星抿嘴一笑,她還記得小姐早年間在書院被夫子訓斥寫字像狗扒似的,明麵上乖巧認錯,晚上做夢卻說起夢話:“您才是狗,不!您是千年的鯰魚精!”
那時的小姐尚有幾分靈動,可惜自打老夫人去後,那個乖巧之下藏著狡黠的姑娘,一夜之間變得端莊穩重,一個人在崔家守了三年孝,到謝府後更是知禮本分。
大概隻有做夢的時候才敢放鬆,做個無憂無慮少女,摘星揉著惺忪睡眼感慨著。
然而隻有崔寄夢自己清楚,自從落水後,尤其是上次在假山撞到大表兄後,便是夢裡,她也無法放鬆。
往常做夢過後,對於大表兄,崔寄夢都是愧疚的,但這次不全是。迷迷糊糊間,想起白日裡謝泠舟堵住她的路,讓她萬分窘迫,“新仇舊恨”齊齊在夢裡報了。
她坐在回府的馬車上。
謝泠舟就在對麵,還是那個不可褻瀆的冰山美人,澹然問:“表妹為何生氣?”
夢裡崔寄夢如願當了一回清冷佳人,冷冷掃過他臉上,“殿下既與我以姐妹相稱,你也該改口了,好侄兒。”
而謝泠舟還是謝泠舟,便是在她的夢裡,也有法子治她,他把她抱了過來,手打著圈兒輕撫被他打紅的地方。
同時誠懇地低頭認錯:“是侄兒禮節不周,姨母莫要怪罪。”
修長的手往前,再往上,沒到指根,他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淚,用隻有二人才能聽清的聲音,附耳低語:“您真要做我的姨母?你我像現在這樣,是會被沉塘的。”
一句話嚇得崔寄夢驚醒了,後怕地摸了摸額頭,竟冒了冷汗。
黑暗中,她長長歎息。
睡前她喝過安神藥了啊,近一個月未夢到他,她以為自己生活恢複寧靜了,怎的從昨夜那個夢開始,又來了?
倒也不是隻做關於大表兄的夢,她夢到過祖母、阿娘、阿辭哥哥,甚至還有二表兄,師父,可那些夢都很正常。
唯獨大表兄,每次夢到他都是些曖昧失控的片段,甚至有好幾次讓她至今難以啟齒,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崔寄夢不禁心中一驚。
莫非她……喜歡上了大表兄?
不對,大表兄冰冷冷的人,她一見到他就又敬又怕,哪還敢胡思亂想?
況且,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給二表兄的。
她一遍遍告誡自己,二表兄更適合她,她該喜歡二表兄。至於大表兄,興許隻是因為他的清冷孤絕,她才會多有留意。
記起白日裡長公主殿下提到師父時說的話,“我纏著你那師父,不是為了讓他愛上我,是覺得他還不錯,想愛上他。”
現下琢磨此話,崔寄夢品出些深意來,長公主是覺得師父很好,但又暫時沒喜歡上他,因而要多與他相處,好日久生情?
無論如何,殿下比她多活二十年,她選擇那樣做,興許那個法子可行。
*
謝泠嶼近期嶄露頭角,得武衛大將軍賞識,調到中領軍任校尉。
少年誌在功名,每日早出晚歸,等忙完一陣後,已是七月半,謝府草木葳蕤,一派崢嶸。
謝泠嶼先去見了母親,崔寄夢也在,正跟著王氏學繡花。
他年底才滿十八,雖盼著早日娶表妹進門,但還未能把成婚和成家劃為一碼事,成婚嘛,娶了表妹就成。
至於成家,家中有母親操持,他不必管。但此時見表妹和母親相談甚歡,謝泠嶼遽然有了已成家的錯覺。
他看了看自己一身汗的衣衫,悄然回到自個院裡迅速沐浴換衣。
又過了會,王氏停下繡活,趁著回屋喝水的功夫,悄悄鬆了口氣。
她和謝迎鳶母女倆平日都很隨性,但外甥女內斂乖順,怕嚇著她,更怕顯得自己沒個長輩的樣,隻能跟著端莊,說話都刻意捏著嗓子。
一上午下來,真真累壞了。
王氏塌下背,感慨自己終究沒有端莊的天分,索性不裝了,大喇喇走出房門,看到久未歸來的兒子,捉裙快步上前,“我兒,最近可是很辛苦?哎喲瞧瞧,黑了瘦了。”
母子寒暄後,謝泠嶼按捺不住,轉向一直安靜的崔寄夢,有些心疼:“表妹也瘦了。”
王氏悵然若失,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其實不然,兒子娶了媳婦,也好不到哪兒!她哭笑不得退了出去,讓兩位小年輕說話。
四周無人,謝泠嶼把崔寄夢拉到一邊,“表妹,可想我了?”
直來直去的話叫崔寄夢赧然,謝泠嶼最喜歡她這羞羞怯怯的模樣,親近之意更甚,“不久是中秋,城中這會已經有燈會了,一會我帶表妹還有阿鳶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崔寄夢想起先前長公主殿下的話,過去幾日她刻意避著大表兄,果然再未夢過他,說不定多和二表兄接觸,就能轉移注意力,便應下來。
黃昏時。
謝泠嶼帶著崔寄夢和用於掩人耳目的妹妹,來到京陵最熱鬨的一條街。
這條街是京中最熱鬨但最不挑人的一條,賣各種物件吃食的小攤擠滿街邊,叫賣聲此起彼伏。
崔寄夢饞蟲大動,喚采月買了些風味吃食,在車上和表兄表姐分食。
謝迎鳶起初遲遲不敢下口,嘗過一口後,就欲罷不能了,“我說怎麼表妹也和飛雁表妹一樣,淨喜歡這些街邊吃食,原來是真的好吃!”
“咳咳。”兄長輕咳一聲,她才意識到在表妹跟前提王飛雁不大好。其實兩位表妹她都喜歡,怪就怪她這好哥哥!
否則說不定三個女孩子還能一起玩,她氣不過,瞪了謝泠嶼一眼。
崔寄夢捕捉到兄妹兩的眼神交流,一時也尷尬,隻好故作不知,小口小口地認真吃東西。
謝泠嶼望向對麵的街道。
那條街雖酒肆樂館林立,卻要安靜許多,隻因那多是達官貴人涉足,少了些平易近人的熱鬨。
但安靜的去處,興許更適合表妹,便道:“對麵樂館上了些新曲目,表妹喜歡音律,不如去瞧瞧?”
三人去了樂館,正巧幾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迎麵過來,看到躲在謝泠嶼身後的姑娘,笑得曖昧。
這其中有去過辭春宴的,認出來是崔寄夢,想起那是貴妃和長公主都稱讚過的人,收起輕浮朝她見禮。
崔寄夢逐一還禮,讓對方頗為受用,拍了拍謝泠嶼肩膀,“你小子真是走運,隻是有人要傷心嘍!”
謝泠嶼乜了他一眼,拉過崔寄夢,“這人一貫不會說話,彆理他!”
而那公子目送謝泠嶼攜佳人離去,挑眉笑笑,喚來樂館的掌櫃,塞給對方一大錠銀子,朝著謝泠嶼的雅間努努嘴,“喏,把筎月姑娘派去那間,但彆說是我吩咐的啊!”
掌櫃收下銀子,高興應下。
這廂三人進了雅間,雅間裡有小窗對著樓下,能看見戲台子。
謝迎鳶一心看戲,謝泠嶼點了些吃食茶點,還有大閘蟹。
從外頭走進來一位抱著琵琶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生得花容月貌很是動人,看到謝泠嶼時,少女羞紅了臉。
而謝泠嶼忙著給崔寄夢剝蟹,一直沒抬頭,直到侍者問要聽什麼曲子,才轉向崔寄夢,“表妹想聽什麼曲子?”
崔寄夢笑了笑:“我不大清楚時下有哪些琵琶曲,二表兄點就好。”
“琵琶?”謝泠嶼訝異,明明他囑咐侍者找個善古琴的,抬眼瞧見那位少女,心中明了,定是方才那廝有意給他添亂!
他麵上閃過一絲尷尬,為了不讓表妹誤會,索性裝作沒認出,隨意點了首曲子,繼續給崔寄夢剝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