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謝泠舟語氣儘量放柔和了些,“我不喜甜食,表妹今日不是弄掉了沒吃到麼,這白玉糕你吃了吧。”
崔寄夢哪還敢碰這東西?
她躲避洪水猛獸般擺了擺手:“多謝表兄,我有些撐,實在是吃不下了。”
話剛說完,一股羞愧傳遍身上,她已經好幾次為這句普普通通的話感到羞赧了,這一回竟還是在大表兄跟前。
視線落在謝泠舟雪白的袖擺,大表兄的衣袍用料上乘,紋樣考究,白底銀紋雅致不招搖,但細瞧過去料子上微光流動,她一姑娘家的裙衫都沒這麼精致。
此刻他正將白玉糕取出,一手取盤,一手護著袖擺,舉止間儘顯世家子弟的從容,衣褶裡都透著貴氣,手指亦是美得像玉雕,因衣袖被稍稍往後拉,露出右腕的佛珠。
毫不誇張地說,他是崔寄夢見過最不像人的人,像神壇上的白玉觀音像。
她不敢麵對他,不僅是因為那些背德的夢,以及她是他未來弟妻的身份,更因為謝泠舟此人讓她有玷汙神祇的錯覺。
她推辭了,謝泠舟也不勉強,取出白玉糕,眼睛微微眯起,欣賞上等玉器般細細端詳著,良久道:“還是不夠像。”
“像……像什麼?”崔寄夢恍然地問,問完她就後悔了,覷見謝泠舟抿起的唇角,愈加不自在了,隻想找借口離去,她還來不及告辭,謝泠舟忽地抬起眼。
她毫無防備,連視線也來不及收回,就那樣愣愣與他對視。
謝泠舟眼含深意,卻不說話。
他定定看了她很久,崔寄夢心裡亂壓根忘了思考,直到她被看得汗濕夾背,腰窩竄起一陣酥麻,他才錯開視線。
謝泠舟若無其事,慢慢放下糯米糕,再度抬起眼,輕聲淡語道:“不了,昨夜在夢裡已然吃夠。”
崔寄夢如遭雷擊,身形凝住了,蹙起眉問他:“表兄……你說什麼?”
謝泠舟靜靜睇視她,透過那雙澄澈的眼,先前所有的夢境片段在腦海浮動,勾出他一直不願剖析的欲念和情緒。
在決定驗證兩人共夢是否存在前,他就曾考慮過自己究竟隻是想借她抒發欲念,還是連帶著她這個人也想要?
他在官場上行事利落,喜歡直抵目的,很少拖泥帶水,本想既然她能讓自己動l欲,她也做了一樣的夢,兩個人即便麵上規矩守禮,這關係也不算清白。
既如此,不若直接戳破,可瞧見崔寄夢眼裡的無措,謝泠舟竟心有不忍。
真實的她比夢裡還要乖巧可憐,直接道明此事,他怕她承受不住。
謝泠舟淡淡帶過:“沒什麼,我曾夢見過吃櫻桃糕,說來離奇,此前我未曾見過此物,夢中糕點竟和眼下的相差無幾。”
瞧見崔寄夢緊繃的身子抖了抖,他看著櫻桃糕,笑道:“聽聞表妹也在為夢困擾過,但世間不乏奇聞,單是夢境便能引出諸多怪談,彆怕,不妨當樂事看待。”
原是在寬慰她,崔寄夢更內疚了。
大表兄根本不知道自己那些夢多荒唐霪糜,怎還能當作樂事?
她對不起他,他竟還安慰自己。
崔寄夢十分愧疚,小聲道:“多謝表兄寬慰,我會放寬心的。”
謝泠舟頷首。
他擱下糯米糕,走到角落的架子前取下一個錦盒:“據稱此物可護體辟邪,我留著無用,表妹拿去吧。”
崔寄夢訕訕接過,打開一看竟是一個拇指大小的玉佛墜子,雕工精細,光澤瑩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上次因弄丟鐲子被朱嬤嬤潑臟水,被二舅母誤會的事記憶猶新,她再不敢亂收東西,推拒道:“多謝表兄好意,我膽子很大,不怕什麼妖魔鬼怪的。”
謝泠舟輕笑,上次在假山石把野鴛鴦認成女鬼的可是她,見到書房與夢境中重合嚇得麵色慘白的還是她,還說膽子大?
他並不拆穿,取出玉墜:“既給了你,就是你的東西,不必擔心丟失。”
見崔寄夢還在猶豫,他解開係帶,反問她:“難道要我親手給你戴上?”
崔寄夢驚住了。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他還是自己未來夫兄,親手幫弟妹戴玉墜這種話實在荒唐,她不敢相信這近似於撩撥的話竟是從謝泠舟口中說出。
明明他麵上那麼坦然正經!
他一定是看她推拒,才故意威脅,大表兄是君子,怎會有意撩撥未來弟妻?
崔寄夢一向害怕大表兄,他的話她不敢不從,隻好雙手接過玉墜,在謝泠舟的注視下戴上,但她忘了自己腦後沒長眼睛,繩結後的小扣太小,她死活也扣不上,隻好先放棄:“我回去就戴上。”
“不大妥。”謝泠舟不容分說地從她手裡拿走玉墜,“墜子開過光,一旦從盒中取出,需立即戴上,且以後不得隨意摘下,否則非但會失去辟邪之效,還會反噬。”
崔寄夢被唬住了,想說那我喚采月進來幫忙,大表兄已先一步繞到她身後,雙手各執繩結一端,從後伸過來。
這……是不是太逾禮了些?
崔寄夢下意識地離他遠一些,卻忘了自己身前有那吊墜攔著。
她這樣往前一動,被繩子橫亙著攔在脖頸上,倒好像他圖謀不軌想勒死她,謝泠舟啞然失笑:“放鬆,頭發挪開。”
“啊?”崔寄夢頓了頓,顧不上思索禮節的事,隻想快些完事離開,聽話地把頭發撩到一旁,將後頸完完整整暴露在他眼前。
身後人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更沒有說話,若不是那股微弱的檀香還在,崔寄夢險些以為謝泠舟走了。
可他不出聲,也不動作,在她身後站著在作甚?她越想越覺不安。
總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在盯著她後頸,像是蓄勢待發的虎豹,不防想起先前他被死死咬住脖頸的夢,崔寄夢害怕得肩頭微微抖了一下,不禁縮了縮脖子。
下一瞬,頸側觸到一根細繩,涼絲絲的,是玉墜的繩子,她克製著讓自己自然些,可接下來更涼的東西觸了過來。
那觸感涼涼的,似乎有些軟。
崔寄夢猛地顫栗了下,喉間溢出一聲低吟,聲音嫵媚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