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麵具 婚期六月初六(末尾加了一段見麵……(1 / 2)

崔寄夢赧然望著他。

她隻不過同他說那日在杏林撲蝶時, 她對準了蝴蝶卻險些網住了他。那一刹,覺得他生得這般好看,會不會是蝴蝶變的精怪?

還是專引逗無知少女的那類。

說這些本來隻是看表兄心事重重, 想開個玩笑逗逗他,怎知他竟想歪了,還說什麼讓她如願?

那點潛藏的壞心思讓崔寄夢不由好奇,他要如何引逗她, 但這可是在外頭, 她輕推開他:“表兄……”

謝泠舟卻未鬆開她, 借著昏暗的光細細打量她,目光是摸不著的,可是她卻覺得臉上被什麼東西一寸寸觸摸過。

似乎在確認她一切安好。

正疑惑,謝泠舟忽然俯下身,緊緊擁住了她,像在宮裡偷偷見麵時那般,明明壓抑著自己,又像是要將他們揉成一體。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呼吸一滯, 旋即雙手用力環上他,兩人都未說話。

分彆三個多月,他們總算可以肆無忌憚地擁抱彼此, 再不必數著時刻。

崔寄夢閉上眼, 靜靜與他相擁,忽而感覺肩窩落了一滴水, 她睜開眼, 抬頭見上空杏花繁茂,“表兄,是不是下雨了?”

謝泠舟依舊沉默地抱著她, 而後崔寄夢發覺頸窩又落了一滴水,這回她才發覺,那滴水,是溫熱的。

她稍稍頓了頓,眼眶也酸了起來。

謝泠舟輕聲道:“方才在殿中,二皇子的人來報,稱在湖邊見到你的鞋子衣衫,正派人打撈,我險些以為你墜湖了。”

崔寄夢默了默,更緊地抱住他:“我沒事,表兄,我沒事的,我當時隻是為了迷惑二皇子的人。”

他的話亦讓她想起當初見到那帶血香囊時的心情,逐漸哽咽:“我見到表兄的香囊時,也以為你出事了……”

謝泠舟鬆開她,就著微弱的光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溫聲調笑:“傻孩子,明明是你安慰我,怎麼反過來了?”

崔寄夢眼淚流得更凶了,說的話卻讓他啼笑皆非:“不礙事,那我倆一起哭吧,誰也彆安慰誰了。”

他無可奈何地笑了,崔寄夢埋下頭,在他肩頭蹭了蹭,把眼淚擦乾,隨後再度抱緊了他:“表兄,我今夜隨武衛將軍入殿時,可是光彩奪目,叫你挪不開眼?”

謝泠舟又忍不住輕聲笑了,指腹從她的眼尾輕輕拂過,沾上了一點濕意:“何止是如此?說是女菩薩降世、天女下凡普度眾生也不為過。”

崔寄夢抿唇笑了笑,莞爾道:“雖說我猜送信是陛下一早安排好的,但若非我機敏,隻怕不會那般順利。”

她將今夜混入賜菜隊伍出宮的事,無一遺漏地說給他聽,說完邀功般問:“表兄你瞧瞧,我可算隨機應變?”

謝泠舟掌心捧住她半邊臉:“是,不止隨機應變,還勇敢,兼一身正氣。”

崔寄夢被他哄笑了,抱住他,聲音低了下來:“我也擔心,可一想到你們被困住了,想到你在等我,便無所畏懼。”

“可我很怕。”謝泠舟低下頭,下巴頂著她頭頂,他自幼要強,懂事後更是從未在人前承認自己有過恐懼,旁人都認為他無所畏懼、心如止水,就連他也在日複一日的肅己克欲中,被自己騙到了。

若換在一年前,發覺自己在害怕,他大概會心生恥辱。

然而如今謝泠舟隻覺安心,他不過一介凡夫俗子,並非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他伸手在崔寄夢後背來回輕順,像撫摸一隻貓兒一樣:“不在京城的那陣,沒了共夢,我很不安,回京後得知你與二皇子定親,第一個念頭竟是,莫非這些時日你我不再共夢是因你喜歡上他了?”

崔寄夢忙澄清,又道:“其實夢不到表兄的時候,我也很害怕,怕你出事,怕沒了夢境你對我就淡了。”

謝泠舟說不會:“夢境不過是個由頭,我喜歡的是你的人,即便無夢,隻要你來了謝府,時日一長,我還是會喜歡你。”

“我也是。”崔寄夢擁住他,抬頭在昏暗中凝視他,“表兄,阿辭她,可是與你定過親的江家姑娘?”

謝泠舟剛好想起此事,雙手扶住她肩頭,鄭重道:“是,但我和她自幼便隻有兄妹之誼,絕無男女之情,即便沒遇到你,江家沒出事,我和她也走不到一起。”

崔寄夢微歎,“我並未誤會,就是心疼她,一路走來不容易。”

“如今江家沉冤得雪,她也算守得雲開,待忙完後,我設法讓你們見一麵。”謝泠舟想到三殿下的催促,不禁頭疼。

崔寄夢卻以為他是在為彆的事苦惱,笑著問:“表兄當初發現自己竟因一個女子吃味,是什麼感受?”

他微滯,旋即無奈笑了:“你還是給表兄留些麵子吧。”

兩個人抱在一塊,笑得肩膀微抖。

謝泠舟很快淡然如初:“我之前和祖母父親說過你和二皇子定親是被脅迫,他們答應待此間事了,為你我籌辦婚事,婚期定在六月初六,表妹覺得如何?”

“六月初六?”

崔寄夢微訝,眼下是四月中旬,那豈不是還剩一個半月?一想到幾十日後,他們就是夫妻了,又沒來頭地羞赧。

謝泠舟笑問:“怎麼,不願嫁?”

她忙搖頭:“我隻是不敢置信,六月初會不會太早了,來得及準備麼?”

“不早。”謝泠舟很篤定,“一日不成婚,我一日不放心。”

想到這些時日的分離,崔寄夢心裡亦是一陣鈍痛,抱住他:“我也是。”

王中書入獄,中書省勢必要亂一陣,謝泠舟稍後還要趕回衙署。他們相擁著在杏林深處廝磨片刻,直到唇舌發麻才分開。

宮變一事很快有了後續,王中書等人結黨營私,於十年前陷害江虞兩家,如今又教唆皇子圖謀不軌,處斬立決。而王家因王二爺及時回頭,與兄長撇清聯係,並主動供出族中及朝中從犯,最終被判抄家,族中涉事者處斬刑,其餘悉數流放。

至於王飛雁,因謝家二房稱其與謝二郎已定親,隻差最後一項,長公主和崔寄夢入宮麵聖時替她求情,最終按外嫁之女不從母族之罪處置。

眼下崔寄夢和長公主正在禦書房,皇帝問她:“朕答應過你的賞賜,可想好了?”

崔寄夢跪在下方,那日回去後,她思前想後,隱隱覺得宮變雖是二皇子一派主導的,但說不定有陛下在推波助瀾。至少從表兄所說朝廷對那幾個世家的懲戒來看,這場宮變,受益最大的,似乎是陛下。

皇家對世家的忌憚永遠不會少,謝家雖早已開始自斷臂膀,以求明哲保身,但誰又說得準?

她涉世不深,對權利鬥爭更是不甚了解,能做的甚少,隻求不要再因自己身世給謝家添亂,便道:“回陛下,得蒙陛下信賴,已是民女之幸,不奢求賞賜,隻是,陛下雖信賴民女,但有關民女身世的謠言,仍是讓民女食不安寢,民女不過一介孤女,得蒙外祖家庇護,不勝感激,隻求不因這一謠言,讓有心之人汙蔑外祖家。”

皇帝了然一笑:“你是想給謝家求一個安心,朕準了。”

爾後他擬了手諭,稱已故崔夫人及其獨女與成義王無關,任何人不得以此做文章為難謝家及崔家,蓋印後交由崔寄夢保管。

從皇宮出來後,長公主曼聲問:“你可是有護駕之功,就要這麼一個賞賜,不大劃算呢?”

崔寄夢垂睫,那日她趕到時,武衛將軍毫不意外,甚至有意拖延,想必是陛下授意,就算沒有她,武衛將軍也會及時趕到,那道密旨倒像給她一個台階,她笑了笑:“能全身而退我已足夠滿足。”

長公主幽幽道:“你表兄便是如此說的,還跟本宮打了個賭。”

他還真是喜歡與人打賭,崔寄夢覺得好笑,好奇地湊近了些:“殿下您將什麼輸給表兄了?”

“幾本琴譜罷了。”長公主說著,想起一人,“對了,你那師父不日要離京,好歹相識一場,本宮給他備些禮吧,回頭你幫著轉交。”

馬車到了長公主府,謝泠舟正等著她,二人取了東西,便往城西琴館去,路上謝泠舟同她說起趙疏和江聞雪的關係。

崔寄夢才知,原來江家當年有三兄妹,江照殊是長兄,因與謝泠舟一道師從京中某名儒而成為好友,而江聞雪和江映月是孿生姐妹。

至於趙疏,本名李言,是江家祖父舊部之子,少時流落在外,後來被尋回寄養在江家,論輩分算是江家三個孩子的小叔叔,當年與謝泠舟因琴結交。江家出事後,趙疏帶著三兄妹一道逃走,卻在半道走散,江照殊為救趙疏而死,此後趙疏便把替江家翻案奉為畢生願望,以琴師的身份四處周旋。

說完這長長一串故事,他們正好到了琴館,崔寄夢見到了江聞雪。

她略顯遲疑,想到方才表兄說的那些故事,又替她心酸,和往常一樣上前:“我現在該叫阿雪姐姐,還是阿辭哥哥啊?”

江聞雪依舊一身利落的男子裝扮,大概家中沉冤得雪,沒了憂心事,相比從前的清冷,眉眼間多了些柔和,笑容亦輕鬆多了:“暫且叫哥哥吧,這樣待下月你們成婚後,我便可以讓團哥兒叫我聲義兄。”

崔寄夢明白她玩笑背後的心意,無論是阿辭還是江聞雪,都是她信任的親人,她輕輕攬住她的胳膊:“正好,成婚那日,我要讓哥哥背我上轎。”

原本她是要從皎梨院出嫁到沉水院的,但前些日子武衛大將軍認了她做義女,將軍夫婦一合計,覺得她從謝家嫁到謝家,聽著太過心酸,不如讓她從將軍府出嫁,顯得有所倚仗,而非一個身後無人的孤女。

崔寄夢和謝家人信得過大將軍夫婦,皆同意了。按舊俗,新人婚前一月不得見麵,待嫁新娘子不得出來,過幾日她便要去將軍府暫住,這才趁還能出門時出來走走。

正和江聞雪說著話,趙疏從外走進來,崔寄夢將長公主的送彆禮交給他,他笑著接過:“替我多謝殿下。”

說著也拿出幾個盒子:“因故友有急事,我明日便要離京,徒兒大婚當日無法觀禮,但大婚禮物我可備好了。”

崔寄夢一陣鼻酸,她最不喜歡的便是離彆,趙疏笑著寬慰:“也不是見不到了,大婚錯過了,還有滿月宴呢。”

一句話讓她的感傷頓時被羞赧蓋住了,謝泠舟坦然接話:“那便一言為定。”

崔寄夢收起難過,“師父走了,這琴館可怎麼辦?要轉給旁人麼?”

趙疏:“已找好下家,那貴人喜歡撫琴,性情風雅,說不定你們認識。”

謝泠舟微訝:“我竟不知此事。”

以崔寄夢對表兄的了解,他很少說多餘的話,這句話又是何目的?

倒像是撇清聯係。

她不禁看了他一眼,正說著話,掌櫃來報:“東家,那貴人來拿契子了。”

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聽這陣仗不隻來了一個人,來人想必大有來頭,崔寄夢正想避讓,趙疏笑道:“那位貴人性情和善,愛與人結交,你們在此也無妨。”

人還未到,門口先圍了幾名看著身手不凡的護衛,崔寄夢愈發好奇究竟是哪位貴人,雅間的門被護衛把住,繼而一位容貌昳麗,清臒高挑的墨衣青年緩緩走進來。

是先前在彆宮見過一次的三殿下。

崔寄夢正挽著江聞雪的手,感覺到她身子倏地僵硬住了,訝然側首。

江聞雪臉色煞白,怔然與來人對視,而後顧不上道彆,慌忙將手從崔寄夢手裡抽開,迅速推開窗欲跳窗逃走,卻發覺巷子裡,已圍了一大群護衛。

逃不掉了,她垂著眸僵在原地,長睫不斷撲閃,但並未回頭。

“彆再躲著我了。”三殿下在離他們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無視了旁人,鳳眸定定凝著窗邊那個清瘦利落的背影。

像是怕再度把她嚇跑,他聲音非常輕:“這三年,我一直在尋你。”

江聞雪並未轉身,亦不回答。

崔寄夢不敢置信,三殿下和江聞雪竟是舊識,看三殿下這深情的眼神,他們似乎還有過舊情?

她正感歎著無巧不成書,被謝泠舟輕輕拉過來,將她往外頭帶:“我和表妹尚還有事,先走一步。”

三殿下依舊望著江聞雪,全然無視了他們,趙疏察覺氣氛不對,索性也跟著謝泠舟崔寄夢出了雅間。

三人來到琴館前,麵麵相覷。

趙疏平日溫文爾雅,喜怒不形於色,此時卻是滿臉懵然:“他們是如何一回事?我聽聞三殿下好龍陽,苦尋一護衛……”說著他忽然大悟,“原來那護衛竟是聞雪,這也太巧了些。”

謝泠舟神色淡淡:“我亦沒想到。”

當初三殿下得知崔謝江三家淵源,及他和崔寄夢、江聞雪的關係時,曾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調侃他:“你們這關係可真亂。”

如今風水輪流轉,那總漫不經心的人一改往日散漫,謝泠舟很是期待三殿下得知心上人是江家姑娘時的神情。

定然很有趣。

身側有人輕輕拍了拍他胳膊,低頭一看,是崔寄夢,她困惑地看著他,悄聲問:“表兄在偷笑什麼?可否說來我聽聽。”

謝泠舟含笑看了她一眼,十足的坦蕩:“表妹看錯了,該回府了。”

崔寄夢被他帶上了回府的馬車,托著腮發呆:“阿雪性情沉穩,三殿下隨和散漫,一個清冷颯爽,一個俊美風流,倒是很般配,表兄覺得如何?”

“嗯,很般配。”謝泠舟把她帶入懷中,“可我私認為,不如你我般配。”

近日他都很忙,忙著公事,更忙著籌備婚事,好不容易有機會共處,他把她扯到腿上來坐著,摟緊了:“三日後就不能再見麵了,你就不想我?”

崔寄夢蔫了下來,腦袋蹭著他頸窩,“想,可是見麵會不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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