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這幾個字叫崔寄夢如臨大敵, 拉過被子遮住腦袋,將自己埋了起來。
“我困倦了,想早點歇下。”
謝泠舟閒適地看著她, 甚至幫她把露在被子外的長發塞入被子裡,半點都不露在外麵:“不知姑母可有同表妹說過,大婚有哪些禮要成?”
崔寄夢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蒙著頭,囫圇的聲音從裡傳出:“可我困了……”
耳際傳來一聲無奈輕歎:“罷了, 你不願就歇下吧,隻是我聽老人們說, 大婚之夜若禮不全,隻怕日後會多有波折。”
錦被被輕輕拉下, 崔寄夢將一雙霧蒙蒙的眼露了出來:“是真的麼?”
謝泠舟隔著錦被一下下拍著她後背,笑道:“誆你的,若是緊張便先睡吧, 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
言罷自己先躺下闔目,手仍不忘拍著崔寄夢後背, 後來拍打的力度和頻次漸漸慢了,竟是睡著了。
崔寄夢一直睜著眼, 側躺著看他,清俊側顏入目, 她用目光描摹著,從筆挺的鼻梁到緊抿的薄唇,再到青竹關節般凸起的喉結。
她的表兄可真好看啊,每一處都像是用刻刀驚心雕琢過的,人如玉竹, 俊雅英挺。
從年少時起,她就想過將這樣好看的人據為己有,如今總算如願以償了。
崔寄夢眸底光華流轉,黛眉輕挑,她分出一半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同蓋一襲錦被,連距離都仿佛近了。
她忍不住撐起身子,學著謝泠舟那般,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青年睡顏十足安靜,長睫垂下分外溫柔無害,她忍不住在那睫毛上又吻了吻,欣賞片刻後滿意地輕聲道:“真乖。”
長睫倏如折扇輕展,崔寄夢還來不及躲避,謝泠舟就已睜開眼,那眸光清亮,在紅燭照應下閃爍著熠熠微光。
哪有半分睡意?
崔寄夢頓時慌了,迅速躺了回去,但有人動作比她還快,隻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壓在下方。
謝泠舟收斂起慣有的笑意,慢條斯理問她:“我方才還在笑表妹膽小怕羞,誰知是我多心了,你膽子大得很,也不困,既如此,不如把禮全了吧。”
好一個激將法!
崔寄夢騎虎難下,手主動攀上他後頸,紅著臉犟道:“全就全,你可彆後悔。”
謝泠舟低下長睫,隱下笑意,“那好,該如何做呢?”
崔寄夢當初壓根沒看完那冊子,但為了顏麵她選擇將問題拋給謝泠舟:“這種事,表兄自會知道的,還用得上我麼?你就……看著辦吧。”
謝泠舟得了準話,道:“既然夫人信任,為夫便恭敬不如從命。”
一聲為夫叫崔寄夢紅了臉,索性閉上眼,唇上忽然覆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她知道那是什麼,壓根不敢睜眼,緊緊抿著嘴,直到唇上被輕輕咬了一口。
崔寄夢猝然睜眼,撞入謝泠舟的眸中,他邊在她唇上輾轉,邊盯著她的神色。
她被盯得失神,嘴趁機被撬開,方才還溫柔輾轉的人突然使了狠勁,肆意掠奪,室內響起微弱而曖昧的動靜,讓她軟了身子,人也昏昏欲睡的。
待崔寄夢神誌再度回籠時,已是坦誠相對,她從未看過這些,渾身的血都衝上腦門,忙捂住自己雙眼。
謝泠舟無奈,拉過薄被蓋住兩人,麵對麵側躺著:“這樣好些了麼?”
崔寄夢透過指縫,觀察周遭,適應了下,慢慢鬆開了手。
他並不心急,而是摟著她在被子裡躺了一會,讓她慢慢放鬆了下來。
“可以繼續了麼?”
崔寄夢紅著臉點頭。
像瞎子摸象般,謝泠舟伸出手,由上至下,虔誠且帶著好奇地觸碰,崔寄夢低下眸,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動靜。
他總算收回了手,卻尋不到奧秘,低聲征詢道:“能看看麼?”
“不成!”崔寄夢捂住他的眼,用指腹丈量,也比目光寸寸挪過好,她無法想象謝泠舟用看書一般的眼神去探究這些。
實在太叫人羞恥了。
謝泠舟想了個掩耳盜鈴的法子,“可禮不能廢,不若你閉上眼?”
都這樣了,總不能半途而廢,一番掙紮糾結後,崔寄夢選擇閉上眼。
而後她經曆了一個極其漫長、仿佛春風般無所不至的吻,叫人陌生、不安,骨頭都被根根抽走了,渾身綿軟。
忽然被咬了一下,她猝然睜開眼,瞧見眼前離譜至極的情形,腦子裡又是一陣眩暈,抬腳要踹,卻被握住了。
青年的大掌溫熱有力,穩住了她,口中含糊不清地說:“彆怕。”
崔寄夢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泣,她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將聲音吞下去:“彆,不能,彆這樣,表兄……”
燭火一陣輕晃,平複下來後崔寄夢含著淚軟聲問他:“這算是好了麼?”
謝泠舟低笑著直起身,輕輕將她的手從口中拿開:“尚未。”
都這樣親密了,還不算成了禮?
難不成還要更過分,她茫然看他,懊悔當初不聽完阿娘的教導,如今顯得如此愚蠢。
謝泠舟看她如此,解釋道:“所謂夫妻,便是形容一人,你我不分,夫妻之禮亦然,表妹彆急,一步一步來。”
“可……”她看著他殷紅的薄唇,以及指端,“那樣還不算麼?”
“你可真是一竅不通啊。”謝泠舟無奈笑之,牽引著她的手,崔寄夢瞳孔驟縮,不敢置信,手僵成了石頭做的,渾不敢動。
她估算了下,覺得實在無處安放,連連道:“這……不行,這樣不可以。”
謝泠舟俯下身好言相勸:“不難,都要曆經這麼一遭的,我會循序漸進。”
他從前教她學琴時便常常這般說,這句循序漸進讓崔寄夢恢複了對他的信任,側開臉去看燃燒的喜燭。
大紅喜燭燃燒得極慢,也極其艱難,幾乎是一厘一厘地消失,喜燭上流下的燭淚好似一條條青筋,她咬著牙看著喜燭,想象著它寸寸燃儘的情狀。
行至半途,謝泠舟實在不忍繼續,隻得緩了緩,擁住她,二人都在輕輕吸氣,夏夜炎熱,崔寄夢伸手緊緊扣住他出了薄汗的後背:“這樣算好了麼?”
“不算。”謝泠舟咬牙道。
窗開出了一條縫隙,清風自窗外徐徐吹入,似春風過境,吹得屋內春意頓生。
然而紅羅帳內卻陷入僵持,謝泠舟這雖是在體貼她,可卻無異於淩遲。
崔寄夢實在無法忍受這般折磨,圈住他,咬牙閉眼奮力把他往前拉。
她打小就愛爬樹,後來更是常常跟著父親騎馬,外表雖柔弱,但力氣實在不小,纖腰雖細但堅韌,一雙腿筆直有力。
這一勾,竟直直勾到底,謝泠舟被她突然的舉措弄得毫無防備,竟未克製住重哼了聲,雙手用力抓住錦被,這才艱難地克製住了自己。
崔寄夢原本不好受,可見他如此隱忍,以為他和自己的感受差不多,忍著不適關切道:“表兄……你還好麼?”
“還好,你呢?”
崔寄夢眼裡都溢出了淚,緩了緩才道:“我也還好,這回算是禮成了吧?”
“不算……”謝泠舟緩過來,雙手捧著她的臉,“看著我。”
崔寄夢從諫如流與他對視,目光也緊密難分地相連了,謝泠舟被她這般依賴又信任的眼神看得悸動,撩開她被汗水沾濕的額發,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她忽然覺得鼻尖一酸,有些莫名的觸動,輕喚他一聲:“表兄……”
剛叫完,就被他用戒尺打了一下,謝泠舟凝著她:“換個稱呼。”
崔寄夢雖羞赧,但倒是不扭捏,很上道地抱住他,極輕地喊了聲:“郎君……”
本以為他會高興,誰料卻是變本加厲的懲戒,崔寄夢忙討饒:“禮已經成了,你、你可以放開我了!”
“傻夫人。”謝泠舟附耳道,“新婚之夜需這般往來達九十九,方可長長久久。”
“當真?”崔寄夢狐疑地看著他,“我怎的覺得表兄又是在誆我?”
她未看那冊子,如今看謝泠舟額角青筋暴起,手上亦是,仿佛也不怎麼好受,想來他也和她一樣難捱。
表兄自己都難受,不可能騙她。
心中疑慮頓時消了大半,崔寄夢閉上眼道:“那你快些,自己數。”
擺出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叫謝泠舟無可奈何,又覺得分外可愛,命令她:“夫人,你得看著我,不得閉眼,否則便不算心意相通。”
還有這等怪異的要求?
這是新婚之夜,崔寄夢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因而慢慢睜開了眼,深深看著他那雙眼角緋紅的桃花眼,隻覺得這時候的表兄分外惑人,就如同話本裡的妖精一樣。
她不錯眼地盯著他,看他烏發搖曳,看他額角的汗,還有緊緊繃起的下顎。
一想到他們如今是夫妻倆,崔寄夢忍不住輕抬下巴,吻住他唇角,但記起方才他吸了東西,忙又避開:“有九十九了麼?”
他憐她嬌弱,極輕極慢,潤物細無聲般的溫柔,自然不會那麼快:“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