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洪水之下,千災百難,馬科修斯將全部的力量投入大地,消失在了深林之中。
木曦合上信紙,把自己之前沒刻完的神像木雕又找了出來。
神像的臉空白一片,她小心翼翼地刻上記憶裡摩拉克斯的樣子。
刻到眼睛時,指腹被石刀劃破,鮮血流出來,染紅了衣服。
她把木
雕對著燈舉起來,沉默不語。
窗外暴雨連天,它的臉上也被染上血。
木曦用冰元素力凍住木雕,放在了桌案上。桌上的花瓶裡插著兩株睡蓮,用仙力維持,枯萎得很慢。
她想。
自己好像被留下來了。
*
鐘離來找木曦時,沒進來屋門。
院子裡橫著幾段上好的卻砂木木材,堆在門的一側,壓住了門。
昨天才下過雨,院子裡亂糟糟的,到處是細小的木塊與木屑。
木曦盯著手中的木雕,頭也沒抬,自然地和他說:“不用拘謹,隨意找地方坐就好。”
沙發上擺著一塊奇形怪狀的木頭,她整個人趴在桌案上,用石刀刻著什麼。
桌麵最左側擺了三個木雕,鐘離勉強認得出來那是一隻鹿和一隻熊。
過了片刻,木曦停下動作,抬頭看他:“怎麼不坐……”
沙發上堆著木頭,餐廳那邊的椅子上堆著顏料,滿地木屑。
她放下手裡的木頭,從椅子上起來,把椅子推給青年,“坐。”
猛地起身,頭有些暈,木曦緩了一緩。
稍後,她去餐廳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擦清上麵的顏料,她還沒坐下來,就聽到鐘離歎氣。
他問:“……小小刻的是?”
“手上這個是哈艮圖斯,桌子上的是馬科修斯和移霄導天,”少女手指上纏著幾圈白紗布,念念有詞,目光掃到沙發上,又想起什麼,“哦,沙發上那一坨木頭打算用來刻若陀龍王,你應該知道的,他原型比較大。”
鐘離有點頭痛:“怎麼突然想要刻這些?”
“你聽說過爛柯人嗎?”木曦的注意力依舊在自己手中的木頭上,一邊說一邊刻,“在我的故鄉,有一個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帶著斧頭上山去伐木,在山中看到兩個小孩子下棋。
他駐足圍觀了兩個小孩下棋,等兩個孩子下完棋時,他下山,發覺時間已經度過了幾百年,自己手中的斧頭也爛掉了。
她還是摩拉克斯的眷屬時,就經常陷入昏睡。
可是長生種的時間是漫長的。
她醒來時總能見到與留雲借風討論機關術的歸終,見到為自己準備喜歡食物的馬科修斯。
能見到摩拉克斯和若陀兩個人討論某項工作,見到彌怒為其他夜叉設計新的衣服。
鐘離了然。
他對她說道:“彆刻了。”
“就是刻著玩的,不礙事……”木曦說話時走神,又不小心刻到了手心上,“嘶……”
她刻意用很歡快的語氣說:“哦對,我準備把馬科修斯的木雕染色,我想把它染成黑白的——”
木頭掉在地上的聲音悶悶的。
石刀很脆,掉在地上直接斷掉了。
被男人拉起一隻胳膊,木曦有些還在狀況外,她想要掙脫,卻被他握得更緊。
她被迫仰
頭看他。
屋子裡的采光很好,鐘離很平靜地看著自己,他的耳墜流蘇因為動作一晃一晃。
她莫名受到一股壓迫感。
“前天回來的晚上吃了什麼?”
“路上摘的日落果。”
“今天呢?”
“怎麼突然問這個,現在什麼時間了……”
“昨天?”
“沒出門。”
青年的神色明明沒有任何變化,木曦在對方的眼神中感到幾分怒氣。
她心虛地乾笑兩聲,幾秒後反應過來,反問他:“你是誰啊,憑什麼管我?”
木曦很久沒說過這種話了。
輕快、利落的一句話,也能輕鬆地推開和彆人的關係。
在不想要彆人卷進有關自己的麻煩這方麵,它甚至是萬能的。
然後,她見到青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橘紅色的眼尾隨著他閉眼的動作變得更明顯。
意外的,鐘離回答她:“在下將木小姐認作朋友,還不想為木小姐辦葬禮。”
木曦底氣不足,低頭看向地板,聲音很小,語無倫次,“鐘離,抱歉,我……”
他鬆開手,木曦揉著自己被抓痛的小臂。
鐘離俯身,他的眼睛裡映出自己的模樣,頭發亂糟糟的,眼袋烏青。
木曦意識到自己很糟糕。
可是他對她說:“之前的約定並未完成,某不想做失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