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曦開玩笑地想,鐘離先生,你終究是因為不吃水產而在派蒙那裡得到了不如他人的評價。
金發少年又拿出一隻碗,舀了一勺魚湯,遞給她。木曦不客氣地坐過來,接下魚湯,自我介紹道:“我叫木曦,目前和我的愛人在楓丹旅行,是過來找派蒙的。”
少年給他自己也舀了魚湯,隻簡略地說:“我叫空,和妹妹在提瓦特旅行。”
金發、兄妹、旅行。
她喝湯的動作頓住,想起阿貝多在信裡與自己提到過的事情,直截了當地問:“你和妹妹是不是去過蒙德的雪山,認識阿貝多?”
空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空說,他與妹妹正在研究來自天空島、地脈,以及世界之外的力量。前陣子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兩人產生了分歧,爭吵中與妹妹意外分開,他如今正在楓丹尋找妹妹。
他燉的魚湯本來隻有兩人份,如今多了木曦與派蒙,很快就見了底。
“感謝款待!”喝完魚湯,木曦心情愉悅地把自己的營地地址分享給了空,“我們還會在秋分山露營一段時間,如果你找到了妹妹,也可以去那邊找我們。”
她把花環摘下,戴在派蒙的頭上,道:“當然,我做飯水平很一般,不過我愛人的烹飪技術相當好。”
派蒙戴著花環很合適,她編花環的手藝沒有退步。木曦滿意地拍拍手,站起身對白發小精靈說:“派蒙,該回去了。”
“小小……”派蒙一隻手猶豫地捏著衣角,一隻手依依不舍地握著花環,“我好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木曦愣了愣。
她釣上來派蒙時,派蒙說過自己在尋找著什麼人,隻是不清楚該去哪裡找,也不清楚對方長什麼模樣。
“哦對,我應該給他見麵禮。”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隻摸到一株折下的薄荷與發條機關的照片。
口袋空空,沒有什麼能拿出手的禮物。
木曦抿了抿唇,思考過後,抽出自己頭發上的桂花枝。
桂花枝飄出白色的光,浮在空中,她摘下一簇桂花。白光閃過,手中的桂花變成了一節帶著濃濃香氣的桂花枝。
她把桂花枝塞給空和派蒙,和兩人道彆,“再見啦,祝你們的旅途一路順風。”
與兩人道彆,木曦頭也不回地離開。她準備換個地方繼續釣魚,但礙於身上沒有摩拉能租借釣魚設備——最終決定回露營的地方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躺在草坪上,陽光曬在身上暖乎乎的,惹人昏睡。
鐘離回來時,就見到了這樣一幅景象——少女躺在地上,一張不知道哪裡來的報紙遮蓋住了臉部。
知道是鐘離回來了,她添油加醋說:“派蒙被一鍋魚湯騙走了,估計我也要討厭水產品了。”
“我跑得超快,派蒙這會兒大概在掉小珍珠。”少女說完,又懊惱起來,“我是不是應該聽派蒙解釋一下……”
她不擅長分彆。
害怕分彆的時候太難過而下流淚,她隻好裝作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木曦搖頭時,臉上的報紙也跟著一起動。
她決定不再想派蒙,轉而問他去做什麼了。
鐘離在她身邊坐下,把方才拿到手還未拆封的信遞到她手心,“堂主寄了信。”
木曦拿到信就想拆開,突然想到什麼,又心事重重地放下手中的信。
“我還是不明白。阿貝多說過自然生成的黃金需要殺死八倍大的太陽,可是為什麼提瓦特也會有太陽、月亮、星空……”
甚至這裡的人也恰好將一天分為二十四小時……那明明是地球自轉一圈的時間。
青年在等她說完,木曦歎口氣,自暴自棄地躺倒在草坪上,不再糾結:“算了,不想了,我繼續躺屍吧——”
她現在整個人心煩意亂的。
不僅僅是因為派蒙的離開,她稍微有些……想家。
木曦聽到淅淅索索的聲音傳過來。
鐘離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地揭開了她蓋在臉上的報紙。
陽光略微刺眼,她眨眨眼適應陽光。
微風徐徐,他的發尾落在她的手邊,天邊的雲懶洋洋地飄著,今天實在是個適合露營的好天氣。
蔚藍的天與水相融,海水不急不緩地拍在岸邊,鳥雀啄起樹上的果子,周圍花香四溢,鐘離眸光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他順順頭發,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躺下時剛好可以與木曦的視線平齊。
木曦隻要轉頭就能看到青年的臉。
她吸吸鼻子,閉上眼。
風和日暖,兩人躺在草坪上一起曬太陽,聽著水流過、風吹過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緩慢走過。
她的心安靜下來。
“想回璃月的話,我們就回去。”
“可是你工作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出來度
假……”
“我現在是個閒人,隨時有空。”
“我們看日落吧,鐘離。四十四次日落後,我們就回璃月。”
*
秋天的雨連綿不停,難得晴天,旅行臨近結束時,她終究還是為歸終去了一趟楓丹科學院。
《楓丹旅遊手冊》上提到過這所科學院,楓丹的著名景點,因一次意外產生的爆炸,整座科學院都飛上了天。
木曦望著爆炸過後的懸浮在空中的中央實驗室,默默吐槽:“科學與魔法果然是同時存在的。”
璃月的浮空島、群玉閣也是,沒有任何依憑的懸在空中……即使是科技發達的楓丹,果然也存在著她前世無法理解的“玄幻”存在。
胡桃在那封信裡問了兩個人什麼時候回去,木曦算了算時間,回到璃月大概要入冬了。
將發條機關的部分圖紙與原理公式寄給歸終,她又給魈寫了一封信,詢問其餘夜叉的情況。
魈的回信依舊言語簡短:無礙、安好,以及替他向帝君問好。
兩人在楓丹的旅行到了末尾,木曦在整理要帶回去的伴手禮時犯了難,東西買得太多了,光是寄回璃月港都是很大一筆開銷。
然後她想到了璃月的洞天。
璃月的仙人能使用仙力幻化洞天仙境,雖說隻是塵世一隅,算不得真正的世界,卻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閒。
將買到的物品全部搬進鐘離的洞天,她望著如此之多的東西陷入了沉默。
近幾年《楓丹風尚》全套雜誌,簡易的民用發條機關,泡泡桔釀造的甜酒,特產寶石,衣裙,菜譜,扇子,還有《楓丹殯葬習俗詳解》……木曦懷疑後麵這本書其實是璃月人寫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木曦自己也應該有一個洞天。但她實在不喜歡搭房子,也不喜歡做觸景生情的事,就把洞天閒置了。
現在……或許在她前世的洞府裡?
木曦捏著下巴思考,突然意識到另外一件事:“等等,你明明有洞天,為什麼我們還要住旅館啊!”
鐘離對這個問題倒是很意外:“唔。我以為小小會更喜歡住在旅店。”
她確實更喜歡住旅館,原因也很簡單,不用自己打掃衛生。但旅館和家給人的感覺終究不一樣,一定要選一個的話,她還是會選擇洞天。
更何況……鐘離的洞天搭得那麼漂亮,不住進來絕對吃虧!
洞天內沒有季節更替,四季如春,溫度適宜。
鐘離洞天內各個建築位置的擺放都很講究,除此之外,洞天房子的後麵,還有大片竹林。臨近竹林的一側,山峰高聳,陡崖直直垂下一簾瀑布,激流落在山間,氛圍幽遠。
木曦進了屋子,到處亂逛,走到了書房。
鐘離他退休的時候沒有留私房錢,除了必須帶走的私人物品,很多都留在了玉京台。
書房裡麵多是孤本與珍品字畫,書房儘頭有一間儲藏室。
她注意到桌案上四四方方的木頭盒子,
拉開其中一個抽屜,裡麵裝著精巧的耳墜。
這是一個首飾盒。鐘離在臥室那邊,木曦靈機一動,抱起沉甸甸的盒子,過去找他。
青年站在臥室的床前,她拍拍他的肩膀。鐘離轉頭,見到一臉“你快猜猜我要做什麼”的木曦,輕笑問她:“找到什麼好玩的了?”
“鏘鏘——”她從背後拿出一把梳子,手裡還攥著平時用來綁頭發的發繩。
梳子是楓丹旅店的一次性用品,與這個到處都古色古香的房間不太搭。鐘離明白木曦的意思,目光掃了掃,拉開桌子下麵的椅子,坐了下來。
木曦站在他的身後,摘下他綁頭發的發圈,似乎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嘴上抑製不住的笑容,宣布道:“今天我也要玩奇跡帝君。”
柔順的黑色長發散下來,她抓在手裡多摸了兩下,手感很好。木曦身體不好就會掉頭發,秋冬也會掉,現在沒有幾千年前掉的那麼多了,但還是很頭痛。
給鐘離紮好頭發後,她在首飾盒裡挑起來。
裡麵的簪子都很漂亮,她一時眼花繚亂,翻出一支很顯眼的玉簪,材料、做工與其他簪子比都很差。
是花燈會上她用夜泊石強行“換來”的那支玉簪。
後來鐘離執意回去與店主買下了,回來的夜泊石則被他換成了上麵鑲嵌的寶石。
她突然很好奇。
他之前說,不明白的事情可以直接來問他。
挑出一支玲瓏精致的發簪戴上,她問:“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意我的?
鐘離在回憶,他思考許久,說:“小小,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說過,我是石頭,而你是木頭。”
“咦?那麼早嗎?”
“畢竟,沒人在‘木石之心’後麵接那種話。也沒人對我說過那種話。”
屋內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窗戶開著,窗簾被風吹動,清新的風令人心情舒暢。
“好吧好吧,你喜歡我什麼?”
“我不知道。”
“……啊?”木曦不滿意得到這個答案,“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鐘離搖搖頭,重複了剛才的回答:“我不知道。不清楚是幾千年前還是現在,我說不出具體的時間,似乎我意識到不想讓你再離開我之前,這份感情就已經存在了。”
他回答得很認真,也想聽她的答案:“小小呢?”
木曦反應過來,她之前糾結的關於他喜歡自己哪裡問題根本沒有答案,因為主人自己也不知道。
她決定讓這段感情看起來很膚淺,刻意說道:“臉吧,我終究是個貪圖美色的俗人。”
*
鐘離的床比她想象的還要更硬。
木曦睜開眼,夜晚昏暗,她看不清床頂頂棚雕花的花紋,腦海裡突然浮現以前鐘離家的那張羅漢床,她坐起來問他:“這床是不是也有什麼名字?”
鐘離說:“櫸木黑漆攢海棠花跋步床。”
木曦沒聽清:“……什麼床?”
青年又重複了一遍:“跋步床。”
什麼攢海棠?她沉默了一會,決定不再糾結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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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回床上,枕著玉枕,木曦睡不著。當她剛準備說點什麼時,就聽到鐘離的歎氣,隨之而來的是他喊了自己的名字:“小小。”
她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就被他抱進了懷裡。
木曦有些摸不著頭腦。
“桂花於我而言,是一種很特殊的花卉,我曾經很喜歡它,也在天衡山與絕雲間種過桂花……直到後來,我看到桂花,就會想起你。”
“我始終認為應該尊重你的選擇。當時的我隻知道你會沉睡下去,會再次醒來,沒預想到你會經曆那些事……我不太明白人類的感情,也不知道該怎樣回應你。”
“隻喜歡這張臉也沒關係。留在我身邊,這是我們契約的內容。”
青年說完,木曦腦子很懵。
她沒想到鐘離會如此在意那個回答,愣神過後,問道:“如果某一天,我違背了這段契約,你放我走嗎?”
安靜。屋內一切安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他沉默片刻,稍後才說:“契約是雙向的。”
毫不意外的答案,她嘗試推了推他——察覺到那雙手扣在自己的腰上。
木曦停下了動作。
她回想起很久之前,璃月港花燈會那個記憶混亂的晚上,她恢複記憶後鬆開了牽著他的手,他卻反握過來,攥得很緊。
然後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緊,那時鐘離給她的感覺像是……害怕她再一次消失掉。
“我騙你的。”木曦決定告訴他實話,“怎麼會不吃醋呢?我醋得要死。想聽你說全世界、全宇宙都隻喜歡我,想聽你說你離不開我……好吧,後麵我在夾帶私貨。”
如果他真的那樣說,木曦也不會信,畢竟鐘離不會是那樣的人,而且……
這麼說其實很可恥,她喜歡他在感情裡遊刃有餘、輕鬆抽身的模樣,如果他麵對感情也會苦惱,會陷入其中無法及時抽身,她會很幻滅。
她隻愛他強大自持的樣子。
畢竟,她最初喜歡的是那位了解並不透徹,屬於璃月所有人,名為摩拉克斯的帝君。他不需要回應給她太多的感情,隻需要在某個午後答應她微不足道的請求就好。
但這對於鐘離來說很不公。
木曦意識到,鐘離的心緒會被自己的行為所牽動,這很正常。
而她自己則是假想一個完美的存在出來,希望他對待感情永遠輕鬆自若,又希望他喜歡自己。
她是很糟糕的戀人。
“但是呢,看到你被人喜歡的話,還是會很開心,我覺得什麼最好的東西都可以給你。而且一旦想到這樣的你喜歡我,其他的都無所謂啦。”
木曦拉開被子,把臉埋在裡麵,悶聲說:“……琥牢山一起看日出的那個晚上。”
“我沒有胡說,一見鐘情當然屬於見色起
意,所以我就是因為你的臉喜歡你的。”
她第一眼就覺得他長得好漂亮。
雖然性子冷了點,不愛說話,但為人斯文有禮,知道很多東西,還願意耐心地幫她分析現狀,回答她許多無聊的問題。
所以第二次見麵與他告彆時,她故作玄虛說了英文,希望對方也能因為聽不懂的一句話記住她,對她有幾分興趣。
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她哪裡知道,那份感情才剛剛冒芽,得知他是這個國家的帝君,就又被她生硬地按了回去。
但是……哪裡按得住。她喜歡他的心思,絕雲間的仙人看得出來,璃月普通的百姓也知道。
桂花喜歡著石頭,廣寒仙愛慕著岩王帝君,契約之神的眷屬心悅於她的神明。
鐘離先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小王子與玫瑰、狐狸、飛行員的童話故事。”
如果有人愛上了在這億萬顆星星中獨一無二的一株花,當他看著這些星星的時候,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
他可以自言自語地說: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
木曦伸手摸上他的胸口。
那是他心臟的位置。
她輕輕靠過去,側頭將耳朵放在上麵,第一次聽到他的心跳聲。
摩拉克斯的胸腔裡是否裝著一顆跳動的心臟,她不得而知。曾經多少個日夜,她陪在他身邊,也從沒有向他討要過一個擁抱。
並不是她認為岩石沒有心。
而是她不願意、也不敢去想,那顆心臟會不會也在某一瞬間是為自己跳動的。
“現在,”她說,“你這顆心臟,是在為我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