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章 那個二狗子男人(2 / 2)

穿成亡國公主後 閆桔 14062 字 6個月前

甘宗群:“算。”

武安的心情有些複雜,感慨道:“可是我們的朝廷已經壞了,去年楚王在乾政殿上殺百官,文武官員骨氣全無,天子亦是軟弱無能,如同提線木偶般任人擺布。

“這樣的朝廷,哪裡顧得上老百姓的生死?

“百姓的日子難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無人管他們的生死,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死傷無數,我梁王室的江山,確實已經垮了。”

甘宗群寬她的心道:“隻要天子還在,就有複起的機會。”

武安看向他,問:“你這話,有幾分真假?”

甘宗群嚴肅道:“自然有十分。”

武安失笑,“你莫要哄我,我武安雖是一介女流,卻長了眼睛的。百官是何情形,我在京中看到過,老百姓是何情形,我流落民間也看到過。

“北燕氣數已儘,不是光靠天子就能力挽狂瀾的,它已經壞了,壞透了。”

甘宗群沉默。

武安端起碗盞抿了一口飲子,外頭的夏蟬發瘋似的鳴叫,著實嘈人。

她放下碗盞,直言不諱道:“甘老將軍想必也猜到我今日因何而來。”

甘宗群應道:“老臣不知。”

武安不客氣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也彆在我跟前裝傻充愣,我就想問一句,什麼才是你心中的道。”

甘宗群道:“老臣確實不明白大長公主的意思。”

武安:“你若不明白,那我便告訴你,我心中的道,曾經是潛心修行,不問俗世。可去年經曆過一些事後,才忽然明白,修道拯救不了自己。”

說罷看向他,“我很喜歡俞州,喜歡這裡的老百姓安居樂業,喜歡這裡四通八達,商旅往來的欣欣向榮。

“我更喜歡學堂裡那些年幼的孩子,不論男女,都能開蒙受教。

“老百姓手裡有田地,碗裡有餘糧,幼童讀書識字能奔前程,商販得衙門扶助能討營生,州裡律法嚴明,公家衙門不再是高高在上,而是老百姓的公仆。

“這樣的俞州,我很喜歡,它是我心中的道。

“甘將軍你是武將,不知你心中的道,又是什麼呢?”

這番話令甘宗群頗有幾分觸動,嘴唇嚅動,答道:“老臣心中的道,自是保家衛國。”

武安讚道:“保家衛國極好,可是你現在保的是誰的家,衛的是誰的國?”

甘宗群沒有吭聲。

武安平靜道:“現在俞州退兵,魯郡的老百姓守在城門不讓汶陽軍入內,且問,你保的是誰的家?”

甘宗群如鯁在喉,訥訥道:“大長公主……”

武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問:“甘將軍可曾想過,那些老百姓為何會自主拿起武器來與你們抗爭?”

甘宗群垂首不語。

武安問道:“他們,是在保自己的家,可你汶陽軍又是在保誰的家?

“我自不該懷疑甘老將軍心中的道,你畢竟為朝廷效忠數十年,戎馬一生,身上落下來的每一道傷疤都是見證。

“可是你保的國,國不成國,家不成家,不論是朝廷還是楚王,他們是你心目中的道嗎?無視百姓生靈塗炭,隻為一己之私紛爭內鬥,這難道就是你用一生去追尋的道?”

這些話令在場的人觸動,尤其是魏中丞,他忍不住道:“甘老將軍,且聽大長公主一句勸,在坐的哪位不是一心為民,盼著老百姓安居樂業,盼著國泰民安?

“我魏某在朝廷為官三十餘載,這些年朝廷裡是什麼模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它徹底腐敗了,官官相護,唯利是圖,骨氣精神全無。

“我們這些離開的人何嘗不扼腕痛恨,可是無能為力,沒法為民請命。

“現在魯郡的百姓,他們手無寸鐵替自己請命,你我皆是為朝廷效忠數十年的人,焉能無動於衷?

“倘若你心中沒有良知,又何至於拖延到至今未能進城?

“想來甘老將軍心中的道,亦是盼著老百姓安居樂業的。

“現在俞州給了他們這樣的太平,哪怕衙門窮得叮當響,哪怕我們這些老頭兒見慣了世道黑暗,仍舊願意相信俞州的未來就是全天下老百姓的未來。”

甘宗群看著他,內心雖觸動,麵色卻未表露出來。

武安語氣平靜,問道:“甘將軍你南征北戰,可曾見過東州這樣的老百姓?我武安反正是沒見過的。

“或許不止是東州,俞州那邊也是如此。

“去年衙門向老百姓借糧打仗,他們在冬日裡排著長隊,說自家口袋裡有糧,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這樣的情形。

“想來俞州的百姓,對他們的公家也是滿意的。

“我今日來,不是讓你投俞州,隻是想你看清楚自己的內心,什麼才是你追尋的道。倘若朝廷與楚王才是你的道,便當我沒來過。”

甘宗群犀利提醒道:“大長公主莫要忘了,你是王室的嫡長女。”

聽到這話,武安嘲弄道:“那又如何,難道我一聲令下,你甘宗群就會聽令於我嗎?”

這話把甘宗群問愣住了,一時答不出話來。

武安不屑道:“我是王室長女固然不假,可是梁王室敗落也不假,倘若讓我守著這樣千瘡百孔的朝廷,還是算了,少作孽多積德。

“如果你甘宗群覺得那樣的朝廷才是你當該效力的,我武安也無話可說,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把你強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甘宗群沉默。

魏中丞道:“還請甘將軍慎重考慮,東州近百萬的老百姓握在你手裡,他們的前程全在你一念之間。”

甘宗群:“你也無需當說客,我自有決斷。”

魏中丞閉嘴不語。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武安也不想多費口舌,隻道:“若有一天你汶陽軍打到俞州來,惟願你身後的朝廷或楚王不會棄你,也算是全了你對他們的忠誠。”

甘宗群道:“大長公主心中有道,甘某心中也有自己的道,就如同你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視俞州的土匪為拯救,我視他們如強盜,皆是各自的選擇。”

武安並未反駁,“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那便是自己的造化了。”

她並不想在這裡多待,看天色不早了,便要打道回府。

甘宗群恭送。

把一群人送走後,甘宗群不大痛快地回來,卻見趙雉正愜意地啃夥房備下的甜瓜。他瞧不順眼,沒好氣道:“何人允你吃的?”

趙雉理直氣壯道:“我東州的瓜,還不讓人吃了?”

甘宗群冷哼一聲,趙雉探頭道:“大佛送走了?”

甘宗群陰陽怪氣道:“你俞州有本事了啊,連武安都能請來當說客,著實了不得。”

趙雉“嘖”了一聲,“武安大長公主,鎮國大長公主,她倆是親姐妹,如今俞州是鎮國大長公主的治下,她豈能眼睜睜看著你汶陽軍來踐踏?”

甘宗群盯著他看了許久,覺得他真的就像一條討厭的狗子,拴在家門口會氣死他,放跑了又覺得不劃算。

甘宗群的心情一時很複雜,他憋了許久,才問道:“你俞州境內有開辦學堂?”

趙雉應道:“永慶郡內全縣都開辦了,但凡六歲以上者,不分男女,皆可去學堂開蒙受教,且不收束脩。”

甘宗群抽了抽嘴角,發出靈魂拷問:“你們俞州衙門不是窮得叮當響嗎,哪來的錢銀來支撐這筆開支?”

提到這茬,趙雉來了興致,“這是鎮國大長公主的拿手活。”

當即跟他八卦俞州的收入渠道,就目前所知的,鹽稅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老百姓交的公糧,商稅和地皮稅等。

甘宗群知道鹽利,但商稅能有幾個銅子兒?

趙雉跟他科普俞州境內的商稅,頗有幾分小得意,“你知道咱們俞州的商稅一年下來能收多少嗎?

“永慶平陰的朱家黑陶,衙門扶持他們跟著官鹽鋪貨,把整個郡內的縣城鄉下都鋪滿,且還有隔壁臨都,雁門和俞州這邊的幾個郡遍地開花,但凡有官鹽的地方,就有朱家黑陶。

“我們這些土匪每打到一個地方,就會就地取材發展當地的副業,扶持商賈下鄉收購蠶繭,給村民創收補貼家用。

“土地下放和蠶農副業是配套來抓的,隻為解決當地老百姓的溫飽。

“隻要老百姓手裡有餘糧了,就有商販營生的機會,但凡官鹽能去的地方,商販手裡的東西就能鋪過去,是官家衙門在替他們操心。

“永慶郡內的所有學堂開支,大部分來自商賈捐贈,因為他們受益了,願意替老百姓出一份力。

“還有那什麼地皮,為了方便村民趕集,特地在集市裡修建了商鋪,方便他們不用在趕集的時候也能買到需要的物什。

“商鋪的地皮是公家收的,用於養衙門開支。

“裡頭的門道多著呢,反正不像其他衙門一門心思在老百姓身上壓榨,我們有自己的一套門路。”

聽了這些,甘宗群忍不住腹誹,當初讓金林效仿俞州這邊取締徭役,王太守大吐苦水,顯然是不願意花心思的。

趙雉好奇道:“武安大長公主老遠來了這趟,都給你說了些什麼?”

甘宗群沒好氣道:“你們這幫土匪忒狡猾,想用她來招安我甘宗群,做白日夢。”

趙雉“嘖嘖”兩聲,嫌棄道:“你這老頭兒迂腐得要命,若是進了我們俞州,跟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誰吃得消你?”

甘宗群指著他,委實被氣著了,“你休得狂妄!”

趙雉:“我若是你,隻怕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頭頂冒煙了。”又道,“京中楚王被圍剿,他若召你回去救援,你甘老兒又當如何?”

甘宗群沒有吭聲。

趙雉:“這麼熱的天,若從東州發兵過去,隻怕比黃花菜還涼。”

甘宗群眼皮子跳了跳,很想一腳把他踹回俞州去。

那家夥不怕死提醒他道:“楚王那邊手忙腳亂,隻怕金林王太守是坐不住了,他們若得知武安大長公主前來招安,你猜那幫人又當如何?”

甘宗群的臉色變了變。

趙雉沉聲道:“你甘老將軍有把老百姓當成人看,金林王太守可沒你這麼有良心,東州百姓,隻怕危矣。”

不出所料,當金林王太守得知俞州把武安搬出來招安的消息後,頓時坐不住了。

目前京畿那邊一團糟亂,楚王哪裡有心顧慮東州這邊的情形,再加之汶陽軍一直拖延著不進城,早就令他不滿,索性一不做一不休,下令讓淩都尉帶著金林軍前往奉水郡,倘若當地老百姓反抗,直接鎮壓。

此舉觸碰到了甘宗群的底線,一怒之下,直接把王太守給滅了。

從頭圍觀到尾的趙雉很想跑回去同梁螢八卦。

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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