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和銅仁一東一西,分彆有烏蒙山和梵淨山兩大山脈,故以種茶為主。
貴陽、安順栽培中藥材,借此機會多開驛道,加強各寨與大夏的聯係,用商業捆綁雙方的利益,避免爭端。
永寧、鎮寧二州次之,先好好發展衛學,再修驛道,等到安順做出了成績,再去說服周邊兩地。
不能忘了辣椒,辣椒現在隻是小規模種植,市場還未形成,大量種植賣不掉,等到辣椒在各地流行起來,貴州就能再多添一門產業了。
怎麼培養市場呢?
程丹若打算先讓辣椒跟著中藥賣,然後自己多種點,送回京城自用送人。
什麼東西在京城流行了,其他地方接受起來會更快一些。
她又細細回顧一遍藍圖,感覺很完美。
再給她三年,貴州肯定大變樣。
*
程丹若一門心思在貴州搞發展,但京城的狀況卻不容樂觀。
這日,晏鴻之得了程丹若的古茶,便請了王尚書品鑒。
王尚書喝了第一口,就忍不住歎氣。
晏鴻之詫異:“這茶雖然澀了些,卻勝在天然野趣,何至於歎氣?”
王尚書被他一說,才覺舌尖澀然:“唉,是苦了些,這叫什麼?”
“仙人拂羽。”晏鴻之道,“說是貴州千年古茶樹所製。”
王尚書心裡苦,實在喝不下這澀茶,便道:“換壺香片來。”
墨點應聲,下去泡茶。
晏鴻之歎口氣:“如今你正鮮花著錦,怎得在我麵前如此愁眉苦臉?”
這般說是有緣故的,近兩月,王尚書備受皇帝恩寵,時有賞賜,還破例多給了王家一個國子監的蔭生名額。
前兩月妻子過壽,客人的馬車堵了一條街,賀禮抬進家門,擺都擺不下。
如斯風光,比楊首輔都不差什麼。
“你不做官才露給你看。”王尚書苦笑,“彆人我還不敢給呢。”
“天子信重,你又在愁什麼呢?”晏鴻之問,“這是你苦侯已久的機會啊。”
人往高處走,王尚書在內閣好幾年了,一直都是邊緣人,他能甘心?之前忍耐不發隻是在等待機會。
眼下機會來了,皇帝親自給的,他怎麼都要抓住。可說實話,這次雖然因為改宗一事,與楊首輔分庭抗禮,心學派也有不少人支持,一時間聲勢浩大,可王尚書心裡依舊不甚安穩。
“楊奇山不是個簡單角色。”他輕輕道,“陛下貶了這麼多人,他卻沒有太大動作,實在不像他。”
皇帝最近的捧一個踩一個的行為十分明顯,降恩王尚書,提拔心學弟子,甚至翰林院經筵之際,點名聽陽明先生的理論。
心學勢頭大好。
相反,彈劾反對他的人不少被貶職,其中不乏楊首輔的黨羽。
比如蔡尚書,他一手提上來的戶部尚書,被丟到了都察院,他在吏部的學生被調任到了地方,雖然是肥缺,可畢竟不能與吏部相比。
翰林院的侍讀講朱子,強調這才是正統,被踢去編書。跳腳厲害的禦史直接貶去太仆寺,發配外地養馬。
更不要說蹲詔獄的一票人。
有皇帝在背後撐腰,可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順暢得讓人飄飄然。
王尚書也是凡夫俗子,不是沒有得意過,可對楊首輔的忌憚,最終讓他按捺下浮動的心思,專心琢磨怎麼回事。
“陛下是鐵了心要歸宗。”他喃喃,“他能頂幾時呢?”
晏鴻之摩挲著茶盞,慢慢道:“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
王尚書問:“何事?”
“歸宗有何益處?”晏鴻之想起了很久以前,程丹若點評從祀時的一句話。
於帝王無益之事,又有重臣反對,為何要做?皇帝不是為了用心學,才給出歸宗的由頭,而是要歸宗才提拔了心學。
那麼,歸宗的目的是什麼?
龍椅安穩了這麼多年,認一個親爹親媽有這麼重要嗎?
王尚書沉思:“齊王世子?不對。”
皇帝連親生孩子沒了,都不改主意,齊王世子沒有這個分量。
那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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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大樹蔭涼。
楊首輔手握核桃,獨自在靜室中冥想。可他的心怎麼都靜不下來,腦海中反複盤桓著一刻鐘前聽到的話。
年初嫻貴人喪子,宮廷內外傳得沸沸揚揚,有他推波助瀾的結果。
他以為,這下皇帝總該清醒一下了,齊王太妃和王妃才進宮多久,你親生兒子就出事,背後多少人角力?
誰想皇帝悲痛歸悲痛,依舊不改初衷。
他起了疑心,暗中探查數月,終於發現端倪,這兩年,皇帝總是召見欽天監的湯監副,令他解夢。
湯監副嘴巴很緊,從未對外透露過,可皇帝搞出歸宗一事後,他壓力巨大,有點頂不住了。
這不,在外室口中漏了風。
楊首輔用了些手段,抓了他個把柄,詢問他個中緣由。
湯監副隻好透露:皇帝執意歸宗,是覺得武宗一脈注定絕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