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課程, 粗略講完了子宮形態、胎動、胎體。
下午,程丹若又拿出了聽診器示範:“胎兒在婦人腹中,難以觀察, 用這個能聽見孩子的心跳聲,不過,要一百五十天左右才行。”
為示範,專門找了個大肚子的產婦, 讓穩婆們挨個上前聽音。
這是個稀罕玩意兒, 效果也立竿見影, 穩婆們議論紛紛,頭回被鎮住了。
程丹若給她們一人發了一個, 宣布下課。
看看懷表,才四點,沒到謝玄英散衙的時候, 便不急著走,問兩個內侍要來記錄的內容,耐心檢查可有遺漏。
沒有。
怪不得太監能搞出司禮監呢,這秘書工作可真不錯。
程丹若不禁展露笑顏:“寫得很好, 辛苦你們了。”她想了想, 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莊柒。”
“奴婢王蓮。”
“多謝你們襄助。”程丹若也不給錢,反倒說,“以後還要麻煩你們了, 這字寫得真好。”
兩個老內侍立馬笑開了:“不敢當夫人謬讚,也就這點筆墨文章拿得出手了。”
程丹若道:“這字一看就是持之以恒練出來的,賞心悅目。”
她仔細收好紙稿,“明兒還是這時候, 勞駕你們準時來。”
“夫人放心,必不誤您的差事。”
程丹若讓小雀送他們出去。
小雀嘴甜:“兩位伯伯請。”又給他們塞了荷包,“天冷,喝杯熱茶暖暖。”
她虛歲十五,小時候營養不好,還沒發育起來,乾瘦得一個小丫頭片子,長得也不漂亮,人如其名,像隻小麻雀。
但這樣的外表,才更符合內侍記憶中的親人,或是妹妹,或是侄女,反正也是灰不溜秋的小土豆。
他們也客氣:“姑娘留步。”
小雀堅持送到門口。
兩個內侍在她的目送下上了馬車,攏攏袖筒。
一個說:“怪不得都說寧遠夫人好性兒,對咱們都和顏悅色的。”
一個卻說:“哪裡是咱們,老哥哥們的麵子罷了。”
第一個人看看同伴,閉眼不吭聲了。
“喲,一錢銀子。”第二個人打開荷包,“走,喝羊湯去,暖暖手。”
“還要回去複命呢。”
“罷了,改日吧,天可真冷。”
馬車在雪地裡碾出一道蜿蜒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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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徹底過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早晨和謝玄英一起上班,傍晚他接她下班,回到家吃晚飯,把積攢的家務事給處理了。
然後一個乾公務,一個備課翻書,各忙各的。
忙完洗漱,鑽被窩睡覺。
謝玄英和她說起了今天的工作,年初無大事,基本上就是把年前擠壓的世襲問題處理了。
一般都是爹沒了,或是兄長死而無後,子弟繼承。還有冬天過去,幾個馬場的損失彙報一下,去年倉庫的損耗也是,弓壞了,刀鏽了,各部門申請重新采購,又是花銷。
裡頭水分很大,還得和戶部、工部扯皮,煩得很。
程丹若就和他說今天教的內容。
而謝玄英學習業餘知識,向來不遺餘力,很快在她身上比劃了起來。
“孩子越長越大,就會擠壓五臟,所以孕婦經常要更衣,忍不住。”牽扯到自己的專業,程丹若忍不住講得很仔細,“胎位也有幾種,頭朝下是最好的,斜的可能自己轉過來,但要是橫的就麻煩了,你看宮頸隻有這麼大——”
話音戛然而止。
她掀起眼皮:“你乾什麼?”
“你又不受這個罪,我就聽聽得了。”他承認自己開小差,也堅決不挪手。
程丹若:“萬一我懷了呢?”
謝玄英沉默片時,抽回手:“早點歇息,明日我還是七點叫你。”
她繃不住笑了,親自驗證:“真的假的,這就沒興致了?噢。”
還是有的。
畢竟年輕。
可惜年輕不常有,謝玄英翻過年,實足二十六了,再過五年就三十歲。
三十歲肯定沒有現在香。
程丹若頓時改了主意,故意道:“不然,給你講講男人的?”
謝玄英清清嗓子,“勉為其難”繼續向學:“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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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講課,下班親熱,身心都很充實。
可惜,上課的時間總歸是短暫的,把婦產科的知識囫圇過一遍後,就是十分嚴肅的實戰環節了。
穩婆們都有自己的客源,每一個都要按照程丹若的要求,提前進行檢查,如果遇到難產,就得通知她過去查看。
說句實話,順產何必要程丹若呢?
論經驗,其實還是什麼都不懂的穩婆懂得多。
她防著的就是難產。
難產,醫學上稱為異常分娩,大致可分為產力異常、產道異常、胎兒異常。
產力異常主要是宮縮乏力或宮縮過強,乏力會導致孩子出不來,過強則容易出現急產,產道則和骨盆有關,這個最好在懷孕後期,提前為產婦做檢查,以便早日確定分娩方式。
程丹若隻抄下了相關筆記,還沒有親手試驗過,準備找機會驗證一二。
她看過穩婆們的作業,其中周穩婆就提到,她曾為在產道裡的胎兒調整胎頭,使其順利生產。這可能就是中骨盆狹窄導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