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客戶服務做得極好。
他們這時候上門,程丹若怎麼都要買點服務意思意思。
比如在寺裡給父母點燈,定一艘福船燒掉,業務一下就有了。
程丹若花了錢,就想免費打聽些消息。
妖風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家都給了自己的說法。
惠元寺的僧人說,按照時下的說法,這確實不是鬼,而是妖,因為鬼怪害人通常無影無蹤,什麼都看不見,妖才是能看見的。且鬼魂傷人留下的痕跡,多是血瘀青紫,妖術所致才如同火燒。
這應該是風邪的一種。
清虛觀的道士則給出了更為詳細的說法。
“此物名為黑眚,乃是五行中水氣演化的妖物,但凡遇妖之地,必有水源。不是花園便是井水,又或是積潭池塘,黑眚借水氣行路,所成之傷也須以草木清涼之水方可解。”
程丹若從沒聽過這些,一時大感意外,可道士言辭鑿鑿,顯然不是信口雌黃。
她不由問:“從前也有過麼?”
“京師少些。”道士從容答道,“浙江金華曾有黑雨如墨,樂安城曾見黑氣如死灰,南京有黑氣,應州亦出黑風,皆是黑眚行跡。”
程丹若:這都什麼和什麼?
“可有法子應對?”
道士遲疑了下,微笑道:“觀中師兄已預備開壇作法,驅除邪祟。”
程丹若果斷打住:“那我就放心了。”
再聊下去怕是又要被掏荷包。
她選擇等謝玄英回家後,逮著他問:“黑眚是什麼?”
“眚,災也,黑是水的顏色,也就是五行水氣導致的各種災禍。”謝玄英知識麵很廣,立馬解釋道,“與水有關的災禍就被稱為黑眚,最常見的就是黑雨。”
頓了頓,語氣微微變化,“不過,按照五行,疾疫也是屬水。”
程丹若道:“很多疫病都是通過水源傳播,這不稀奇,還有什麼?”
他道:“多了,以前通常將‘恒寒、恒陰、雪霜、冰雹、雷震、魚孽、蝗蝻、豕禍、龍蛇之孽、馬異、人屙、疾疫、鼓妖、隕石、水潦、水變’列入其中。”
程丹若有點明白,又有點糊塗:“你是說極寒極冷的氣候是嗎?蝗蝻也是?豕禍馬異是什麼?”
他瞥她:“馬不像馬,豬不像豬,更有甚者,似人。”
程丹若:“……人屙不會是什麼雙頭雙腳的孩子吧?”
“不錯。”謝玄英點頭。
她大為無語,畸胎和水有什麼關係啊?離譜。
“這是很常見的事,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有可能誕下畸胎。”她解釋了句,思索道,“清虛觀說病人發病的時候,附近有水源,如果是真的,我懷疑是借水傳播的疾病,這兩天,讓家裡人都小心些,好在我們都是用家裡的井,應該問題不大。”
謝玄英應了聲,表情有些空。
程丹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落在屋脊的神獸上。漠漠的霞光打向瓦片,像是橘色的燈燭,照出瑰麗天然的暈光。
麥子在屋脊上走路,肥嘟嘟的屁股一扭一扭,腦袋毛茸茸的。
“給我下來。”她嗬斥,“瓦都要給你踩碎了。”
麥子一屁股蹲下。
大米小米聽見主人的聲音,小跑過來蹲下,朝麥子“汪汪”叫,催促它。
犬吠陣陣,謝玄英終於回神:“晚膳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玉井飯。”
所謂玉井飯,是指飯裡加了嫩白藕和蓮心做成的飯粥,甘甜可口,名稱則源於自韓愈的詩,又多一重古意。
謝玄英很喜歡吃這種風雅的東西。
“行。”她痛快地附和,“你剛想什麼呢?”
他略微遲疑,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為何是黑眚?”
程丹若:“說明白點。”
他隻好道:“皇長子名灥,他這一輩又是主水的。”
皇室的取名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序,皇帝排到木,皇長子這一輩就屬水。這原本也沒什麼,可此前有傳聞,皇長子乃黑龍投生,又出現了水行災禍,怎麼看都過於巧合。
謝玄英現今有兩個想法。
要麼是人為的謠言,要麼是……真的。
地動後,田恭妃突然生產,又有雨,怎麼看都像是黑龍潭的龍出世,正好投胎到田恭妃肚子裡了。
雖然這個說法是他本人現場胡謅的,可不妨礙他也信了。
“你說呢?”他語調低沉,眼睛卻驚人得明亮,仿佛刹那間道破了天機。
但程丹若毫不猶豫道:“若隻是黑眚,不過百姓愚昧,可劍指皇長子,必是故弄玄虛,借題發揮——反正我不信。”
謝玄英沉默了會兒,輕輕吐出口氣:“也罷,你不信,那我也不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