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大清洗 拔出蘿卜帶出泥(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7943 字 9個月前

為今之計,能夠痛快地死去就算是善終,若發配軍營為妓,等待她的將比教坊司可怕千萬倍。

“我儘量給你個痛快。”段春熙拿到了她的口供,任務就算完成了大半,連日的壓力下,也能稍稍鬆口氣了。

他分給故人之女最後的憐憫,“你好自為之吧。”

夏猶清被帶走了。

詔獄的監牢陰森可怖,讓她回想起了幼年時的遭遇。那時的她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夜之間,父親死了,家人被趕出華美的屋舍,被關押在這樣狹小的籠屋裡。

無法伸直腿,無法休息,所有人都用厭惡而痛恨的眼神看著她。

奶娘抱著小小的她,和姨娘們擠在一起。

然後……然後有一天,她被帶走了。

她進入了教坊司。

“長得不錯,是個美人胚子。”司樂是個中年男人,以幾近粗暴的動作捏住她的臉孔,“記住,到了咱們這地方,甭管你以前是什麼人,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地聽我的話。”

夏猶清一開始不明白他的意思。

漫長的噩夢之後,她明白了。

之後的數年,她艱難學藝,從夏清娘變成了夏猶清,她遊走在達官顯貴間,一點點往上爬,期冀著走到頂端的那一日,能夠窺見光明。

十六歲,她成為教坊司第一人。

青澀與稚嫩退去,她依舊彈琴下棋,插花焚香,好像仍舊是閨中少女。

可……不是的。

曾經的琴,彈給知音聽,彈給自己聽,自娛自賞,如今的花,笑給旁人看,待價而沽,砧板魚肉。

雖然她自忖才藝不輸於人,可文人墨客會對她評頭論足,卻不會拿同樣出色的許家姑娘玩笑。

許意娘是尚書孫女,大長公主的曾孫女,將她的名字掛在嘴邊,都是對許家的不尊重。

夏猶清就沒關係了。

“再來一曲!”她是琴師。

“舞一曲吧。”她是舞姬。

“夏姑娘,笑一笑。”她是妓-女。

夏猶清爬到了自己所能及的最高峰,卻發現一寸日光也無。

隻有深淵。

她不甘心,攀附住了高大的樹木,想纏在他身上生長,分嘗雨露。

最開始的時候,她似乎如願以償了,纏在她身上的視線與欲念被驅趕,短暫地獲得了清淨。

尤其是懷有身孕的十個月,豐郡王將她安置在彆宅,奴仆環繞,珠翠滿頭,令她產生錯覺,仿佛自己依舊是金貴的夏家小姐。

慢慢的,她開始期待孩子的出生,期待命運就此改變,期待窺見光明。

但種種向往,在許意娘派來的奴婢後,潰散滿地。

“夏姑娘,我們王妃是一等一的賢惠人兒,雖然你出身卑賤,腹中卻是王爺的血脈。”仆婦的語氣高高在上,猶如施舍,“王妃慈和,願意讓孩子入府,養在媵妾名下,你儘管生。”

這話好似當頭一棒,突然驚醒了自欺欺人的她。

你算什麼東西?

你連妾都不是。

她艱難地生下女兒,然後再也沒有見她。

倒不是對孩子產生了多少母愛,隻是任何一個母親不會讓女兒留在煙花之地,跟著自己淪落風塵。

許意娘抱走了孩子,賜給她不少藥材和衣裳。

這種大度的做派,在夏猶清眼中,比鄙薄更刺眼。假如她的父親還是總兵,今時今日,夏清娘未必輸給許意娘。

但她更恨的還是豐郡王。

這個男人說,宗室不能納樂戶,皇帝卻無所顧忌,隻要榮登大寶,將來溪姐兒就是公主,你幫本王就是幫溪姐兒。

說得她好像有的選。

夏猶清應下了,如果失去了豐郡王,她也是一樣的下場,如今至少、至少還算有個希望吧。

現在,希望破滅了。

她失望痛苦,但與此同時,竟生出鬆了口氣的解脫感。

結束了。

她這地獄般的一生,應該走到儘頭了。

幸好,黃泉路上不寂寞。

賢良的王爺,賢惠的王妃,你們也和我一樣,嘗嘗從雲端跌落的感覺吧。

夏猶清緩緩坐下,被牆角的陰影淹沒。

-

錦衣衛按照夏猶清給出的名單,將與豐王有關的官員儘數捉拿,抄家審問。

人一多,線索就多,大部分官員沒有強硬的骨頭,對豐王的忠誠也有限,酷刑之下,自然招架不住審訊,吐出了一些事。

豐王的勢力浮出水麵。

禮部主客司主事、工部都水司員外郎、國子監助教、太常寺協律郎、刑科給事中……都是五六品乃至更低的官吏,職位並不高。

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南方人。

有的出自江南豪族,有的小有才名,有的人脈廣泛,他們串聯出了一張名為江南官僚的巨網。

而這張大網的正中心,便是出自江蘇昆山的許延,許閣老。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