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寫書難 萌芽(2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9157 字 9個月前

可歎世人愚昧,總以為三妻四妾才是富貴美滿,實在大錯特錯。

人皆有私,妻妾再賢良也會生嫉妒,有嫉妒便有憤恨,有了恨就有了怨,怨憎多了,情誼便不複從前。

越珍貴的東西,越受不得磋磨。

一人隻一顆心,唯有毫無隱瞞與嫌隙的兩個人,才能維係真情。

謝玄英想及此處,念頭通達,不由起了心思,也許,他該把這一切都寫下來,讓後世人知道,人世間真正的圓滿,不在齊人之福,而在一心一意。

一生一世。

一心一意。

他寫下這八個字,霎時文思如泉湧。

“婚姻無情不始,情非婚姻不至。一人唯獨一心,一生唯此一人。”

月光皎皎,照映庭院。

-

謝玄英花了一夜寫完了《至情論》,卻沒讓程丹若知道。

他打算藏起來,等到兩人都垂垂老矣,滿頭霜發,再拿出來給她看。畢竟“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諾言,也隻有在臨死之際才能算完成。

平日裡,他還是以寫普通文章為主。

論氣理一篇,論君臣一篇,論為民一篇。再有從前寫過的小品詩詞,挑選二三滿意的填充,就有文集的架構了。

取名也很隨便,因為是在夏天寫成的,就叫《槐序書》,充滿了敷衍。

但說謝玄英不認真,倒也不然,他好好取了彆號。

丹若為塗林,玄英便為北陸。

詩雲“北陸玄冬盛,南至晷漏長”,北陸就是冬天的意思。

按照他的說法:“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說太陽在南北之間來回,冬天日照在北,就用這個吧。”

為此又專門刻了一方章,名為“陽景北陸”。

程丹若:“……”花樣真多。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謝玄英的字號不止這一個,出《四一集》的時候,他又換了個名頭,叫“檻內清冬”。

——不過,再多的筆名馬甲,反正折磨的都是後人不是她,管他呢。

文集整理成冊,刊印出版,就不必多費心了。

需要刻苦研讀的是彆人,他們夫妻則投入到了社交中。

不出所料,顧太太帶著顧蘭娘上京了。

顧家原本有個二房做吏部侍郎,結果李首輔一下去,他也下去了,被踢出京城。

好在顧太太和柳氏是堂姐妹,閨中關係就不錯,上京不久就上門拜訪。

靖海侯為人無可挑剔,得知親戚來了,立即招待她們住下:“都是親眷,哪有讓你們住外頭的道理,家裡還有一二空屋,若不嫌棄,就當自己家。”

顧太太推辭不過,隻能應了。

莫大奶奶、榮二奶奶、魏氏等人忙來相見,又引薦下一輩的姑娘們,一時間,明德堂人聲鼎沸,好不熱鬨。

顧太太知道三房彆府另居,這會兒沒看見也不覺有異,挨個誇讚康哥兒他們,人人皆送有表禮。

柳氏笑她“破費”,也不忘吩咐仆婦去查看院子。

大家都有眼色,莫大奶奶告罪說有事要出門去,榮二奶奶說一會兒發月錢,提前告退了。魏氏見狀,便親熱地拉了顧蘭娘,邀請她去自己院裡坐坐。

不多時,明德堂就剩了兩姐妹。

柳氏換了地方,請堂姐到西次間坐,說說私房話。

這時,她才知道得知顧蘭娘和文二爺的事,十分高興:“你可算是能放心了。”

顧太太籲口氣,推心置腹道:“不瞞你說,當年老爺給她說那家,我是看在同在鬆江的份上才點頭答應,誰知道是個短命的,白誤了我家蘭娘十年青春。”

“苦儘甘來了。”柳氏寬慰道,“聽說文二爺在通政司?那就是留京了,你且放心,有我在,必不會叫她吃什麼虧。”

顧太太握住妹妹的手,懇切地托付:“她叫我給耽誤了,好在那邊隻有姑娘,蘭娘又年輕,隻要生下一兒半女,也算終身有靠。”

“這是定然的,你若不放心,就去天仙廟拜拜。”柳氏出主意。

顧太太趕緊記下,說過幾日就去。

兩姐妹又互相問候了近況。

顧太太這才得知,謝玄英竟是而立之年便入閣了,甚至程丹若亦在宮中。

“你可算熬出頭了。”顧太太驚歎,“後半輩子還有什麼可愁的。”

有還是有的,謝玄英一日無子嗣,柳氏一日不能安枕,但不方便直說,含混地笑笑:“老三懂事,我素來放心,可老四混不吝,都當爹了還不著家,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誰都想兒女個個成器,可說實話,有一個能頂立門戶,就算燒高香了。”顧太太苦笑,開始吐苦水。

她生育兩女一子,蘭娘守寡,蓮娘不功不過,兒子卻不爭氣,到現在還隻是一個秀才,舉人死活沒考上。

姊妹倆互相抱怨兒女,都掉了幾滴淚。

丫鬟們連忙端水,服侍她們擦臉,重新上妝梳頭。

再上茶點,情緒就緩和多了。

柳氏有心幫襯姐姐,問了不少婚事的事,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

“寧國夫人來了。”翡翠通稟。

“快叫她來。”柳氏親熱地說。

“母親,姨母。”程丹若進門就賠罪,“我來遲了。”

近兩月,她隔三差五就去侯府請安。

一則維持孝順的名聲,二則也是通過柳氏了解京城動態,誰家結婚生子,誰家聯姻死人,保持消息靈通,同時和靖海侯見見麵,互通有無。

顧太太自不會怪她,反而預備起身施禮,被她一把扶住手臂。

“您可千萬彆多禮。”程丹若不缺彎下的膝蓋,穩穩攙住她,“我是晚輩,當不起。”

柳氏也道:“一家人不必外道。”

顧太太這才立直,笑道:“許久不見了。”

大家主母,鮮少有記性差的,她當然記得程丹若,記得她是陳家親戚,也記得她曾救過蘭娘,甚至還記得謝玄英求她尋訪女醫的事。

然而,縱使她記得來龍去脈,今日再見故人,仍舊感覺不可思議——寄人籬下的孤女嫁入侯門,已是運道驚人,誰能想到,她竟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天子姨母,寧國夫人。

人與人的際遇,當真難以捉摸。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