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團團襲來,馬車之中,雖有華蓋能遮蔽烈日,衛蓁也出了一身的細汗。
衛蓁瞧一眼外頭,對身邊以扇子扇風的侍女道,“涼蟬,你帶一身我乾淨的換洗衣裳,我們去林裡找找有沒有小溪。”
“公主想清洗身子?”
衛蓁點頭,這大半個月以來,都是侍女將浴桶送上馬車,用濕布幫她擦洗身子,洗得並不算多舒爽。
“公主要與少將軍說一聲嗎?”
衛蓁走下馬車,尋了一圈,並未找到祁宴的人影。
這半個月來,他都在隊伍最前頭帶隊,反而讓衛淩陪在她馬車左右。
衛蓁並非反應遲鈍之人,到現在還發現不了他在有意避著她。
“不必去找他了。”衛蓁扇子擋住額頭,“叫阿淩陪著我便行。”
隻是他們找到湖泊費了不少的力氣,到那條小河邊時,天色已由碧藍轉成了深藍色。
林間深處蜿蜒著一條小溪,不算深卻清澈見底,倒映著天穹,足夠衛蓁好好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風霜塵埃。
湖泊兩旁是茂密的樹林,衛淩去檢查過一番,確保無人後便退了出去,替衛蓁守在最外頭,若是那些士兵想進林子,他一下便能看到他們將人製止住。
衛蓁立在小河邊,將花釵耳璫解下,與換洗的衣物放在一處,赤足淌水下了河。
她全身上下隻留了一件薄薄的裡裙,鬆垮地披散在身上。
當清涼的湖水從四周襲來,整個人被一股愜意之感包裹住,渾身肌膚毛孔舒服地翕張開來。
從前在南方,衛蓁便時常在荒野縱馬,結束之後渾身汗濕,也是阿弟在外幫她看風,她去林間小溪邊簡單清洗,故而此時此刻露天清洗,倒並不會覺得多羞恥。
她往小河裡遊了遊,抬頭看一眼天穹。
天色向晚,她也隻能簡單清洗一下,再晚些,夜幕襲來,她眼前就要看不見了。
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公主。”
衛蓁在水裡轉身:“何事?”
涼蟬歉聲道:“奴婢帶的換洗衣裳裡少了一件外裙,現在回去幫公主重新拿一件,望公主莫要怪罪。”
若沒有外裙,衛蓁便隻能穿著裡衣,那樣子自是不能見人的。
衛蓁頷首:“記得快去快回。”
涼蟬稱是,身影消失在了林間。
衛蓁遊到溪石旁,垂下手去解身上僅剩的衣裳,將裡裙和小衣都放在溪石上,掬起湖水衝洗長發。
沒一會,湖邊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衛蓁並未在意,以為涼蟬拿了衣裙回來,直到聽到馬蹄聲,才發覺不對勁。
她壓低身子,躲在溪石之後,一隻眼睛從石頭旁探出,悄悄觀察著對岸的動靜。
月色照出一道高挑的身影,一人牽著馬從對麵林中走了出來,到達了湖畔邊,白馬垂首飲水,少年側著身,手搭在馬首上,輕輕順著馬兒的毛發。
衛蓁搭在溪石上的手,不由扣住了石頭。
是祁宴。
他應當早在她之前就入了林子,否則衛淩必然將他攔在外頭。
此時後悔也於事無補了,衛蓁期盼著白馬飲完水,祁宴就帶它離開,可越不想什麼發生,什麼事偏偏發生。少年鬆開了韁繩,竟往湖畔走來,他手探向腰帶,去解自己的衣袍。
幾乎就是幾個呼吸之間,他已褪去上衣。
衛蓁不想叫他發現自己,隻能往水下壓了壓身子。
少年在湖邊半蹲下身子,捧著湖水清洗上半身,月光漫過他寬闊的肩膀,勁瘦的腰身,月色下看便猶如一隻獵豹,處處彰顯著男人的力量感。
祁宴站起身,開始去解腰帶。
衛蓁一下轉過頭去,背靠在冰涼的溪石之上,動作之間,發出了“嘩嘩”聲。
那邊動靜一下安靜下去,隨後響起的是祁宴的聲音:“何人在那裡?”
水波起伏,漫過衛蓁的身子。衛蓁抿緊紅唇不語,以沉默回應他。
半晌的沉寂,久到衛蓁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忽有淌水聲朝她這般湧來,衛蓁頭皮發麻,往石塊後遊去,想借溪石擋住自己的身子。
可還是晚了。
祁宴已到離她一丈的地方。
她回過首來,投來柔柔的一眼,萬分倉皇:“少將軍,是我!”
月色皎潔空明,少女雪膚紅唇,手擋住胸脯,長發猶如海藻向四周鋪散開來,隻露出一片雪白的頸背,卻在月色下泛著玉一樣的光。
她身前嫋娜的弧度若隱若現,快要浮出水麵,又再次被長發蓋住,腰肢在水中輕擺,如水波一樣晃動。
那雙明眸沾著水霧,盈盈弱弱地看向他,臉上血色儘失,便襯得紅唇欲紅,烏發越烏。
祁宴的目光定住,隨即轉過身去。
“衛大小姐怎會在此?”
他聲音格外的僵硬。竟也忘了出了國都後,應當要喚她“公主”。
衛蓁想說,她也奇怪他怎麼在此呀?
她手臂往溪石探去,想找到自己放在上頭的小衣,摸索了好一會,卻是空空如也。
衣裙不見了。
衛蓁收回雪白的手臂,再次回到水中。
祁宴背對著她,抬步往岸上走去。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讓他的腳步一下頓住。
寂靜的夜色下,響起她輕輕的聲音:“少將軍,我的眼睛看不見了,能否請您幫我找一找我的裡裙還有……小衣,它們散在水裡了。”
嫋嫋柔柔的聲音,從後方飄來,像沒有骨頭一般,纏繞上他的耳畔。
祁宴烏黑濃長的睫,沾著濕淋淋的水,輕輕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