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聘禮 “我以天下聘魏公主。”(2 / 2)

瀲春光 燦搖 11419 字 6個月前

姬淵擦乾淨下頜的水珠,眸光深邃:“公主在意這個?我關心你與關心魏公主又有何區彆,論跡不論心,歸根到底都在關心你這個人罷了。”

衛蓁的目光落在姬淵手中那隻蛇形的戒指上,柔聲道:“論跡不論心?可若是不細思對方的心,萬一遇上一隻毒蛇,指不定會在背後咬我一口,我又該如何應對?”

姬淵輕輕一笑,抬步走到暖爐邊,將手放在暖爐上烤火。

大殿內安靜下來,隻餘下炭火燒烤劈啪聲,許久之後,才響起他輕輕的聲音:“在沒遇到你前,我曾想過很多次,我未婚妻是何模樣。”

姬淵一身白衣如雪,神色平靜,幽幽火光倒映在他麵容上:“很小的時候,我便知曉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兩國相隔頗遠,我隻能從旁人口中知過她的隻言片語,在那時甚至動過心思,想去魏國偷偷看她一眼,看看她長得是何模樣,看看是否好看,性格又是如何。”

衛蓁一怔。

姬淵轉過頭來:“後來,我聽說魏公主身子不好,在魏國也不常露麵,需要日日服藥,我便開始翻閱醫經,試著學一些醫書,想著其實無論你是何模樣,好看與否,身子如何,日後你嫁來晉國便是我的妻子,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魏王數次拖延你我的婚事,我也可以等,你我的那道婚書,這些年我打開了無數回,隻是如何也料不到,我的未婚妻,似乎早就心有所屬。”

雨水順著姬淵眉骨滑下,他絲毫未動,眯眼看著火盆中不斷被火焰吞噬的炭火,“那日在邊境,我看公主策馬要去的方向是魏國,待等孝期一過,我們成親之後,我可以陪你一同去魏國……”

“短短幾日,殿下既要忙著晉國政務,又要成親事宜,還要抽出手對付南方九殿下的兵馬,殿下應付過來嗎?”衛蓁輕聲問。

姬淵淡淡一笑:“可魏國局勢複雜,我更害怕公主一個人前去應付不來。魏王膝下無子,如今身染重病,朝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公主今日火燒鸞台,空手去魏國,在魏國公室眼中,不過是一個流落在外多年回魏國的外來之人,我若是向魏國施壓,他們中有些人,定然會向魏王請示,再將你送回來與我成親。”

姬淵走到茶案邊,給衛蓁倒了一杯熱茶,“外頭下雨,冷不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衛蓁望著那茶盞,沒有伸手去接。

姬淵也不自討沒趣,將茶盞放下,問道:“你奔赴邊關去見祁宴,隨他一同流落仇猶國,你與他——”

他望著衛蓁,頓了一頓,才說出口:“情投意合到何地步了?”

衛蓁輕聲反問:“你覺得我們到什麼地步了。”

姬淵笑了笑,抿了口茶:“你與他也有大王定下的婚約,若是做些什麼也是正常。”

他如此雲淡風輕吐出這句話。

可衛蓁明白,一個男子若是真對女子有情,又怎麼會不在乎她與彆的男子的感情?

衛蓁笑道:“你想要娶我,無非是看中我背後魏國的勢力,你想借我插手魏國朝堂,是不是?可我與父王尚未相認,此刻也不能確定他是否會喜歡我這個女兒,而我若嫁了你,成為晉婦,他必定不能完全信服我。”

姬淵看著她秀麗的麵容,她雙目仰視著他,卻毫無身處下位的卑弱感。

“所以我暫時不能嫁你,但你若送我回去,我便可以幫你掌握魏國的大權。”

她道:“讓你的得力手下護送我,陪我回魏國,監督著我辦事,他們可以將手插到魏國朝堂上去。”

姬淵的目光一定,隨即勾唇笑道:“公主願意我插手魏國朝政,就這般無私?”

衛蓁柔聲道:“我當然也有所求。”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們開誠布公地講。

“我流落在外十幾年,與我父親尚未見一麵,我驟然得知身世後,自然想多陪他一些日子,暫時不想嫁人。二來,殿下可還記得,你曾經問我,在情愛麵前,我能犧牲多少?”

姬淵道:“我是問過。”

衛蓁看著外頭接連不斷的雨水:“就恰如花叢旺盛,卻抵不過外界的暴雨洪流。從我得知我是魏國公主後,我便不能隨心所欲。在情愛之外,我還是魏王之女,做一切事都需要為魏國考慮。”

“所以,我與殿下達成盟約,若是殿下一統晉國,還請日後善待魏國,善待我父王。”

姬淵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那祁宴呢?公主的性格,不像的會這般舍棄愛人的人。”

“我方才與殿下說,在情愛之外,我還是魏國王女。”衛蓁知曉自己這話並無多少可信度。

“可論跡不論心,你借著我此次回魏國,能派你手下陪著我,去魏國監視我,插手魏國政務,讓魏國出兵幫你,這便夠了,不是比嗎?”

衛蓁將原話還給他。

“難道殿下是覺得,如今我父王病重,我一在魏國沒有半點黨羽的女子,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姬淵道:“公主謙虛,以利誘人,是政客之道。可公主這麼說,我如何能信公主?”

衛蓁長吸一口氣:“我知道,殿下您不會甘心久居人下,日後必定會成為晉王。屆時,殿下可將你我的盟書昭告天下。我衛蓁立誓,此生隻嫁給晉王一人,絕不食言,如若有違,天下人皆可指責我唾棄我。”

她漂亮的雙目灼亮,伸出手對天起誓。

“但也請殿下拿出誠意來,許諾日後善待晉國,以城池還魏國之恩。”

身側幕僚欲勸姬淵,姬淵搖了搖頭,確實如衛蓁所說,隻要能將人安插進魏國,這便是這樁聯姻能帶來最好的結果。

強留她在身邊,她有逆反之心,也根本幫不了他多少忙。且魏王難道會為一個從未養在身邊一日的女兒,付出多少感情?

魏國的態度歸根結底,都得看天下形勢。

如今齊王與南邊景恒都願意幫助姬淵,他有那個實力,能鎮壓祁宴的兵馬,魏國內部自然會站隊。

衛蓁回不回魏國,本也並無所謂。她若是敢插手朝政,魏國那些覬覦王位的公室,能像虎狼將她生吞活剝,她左右不了魏國局勢的。

姬淵道:“若公主回魏國後,魏國願意出兵助我,事成之後,南方楚國割五座城池,我晉國再割五座城池,皆歸魏國。”

衛蓁道:“還望那時,殿下拿晉國江山來聘我。”

“或許那時,不止以晉國的江山為聘。”姬淵道。

衛蓁睫毛濃長,唇瓣嫣紅:“晉王的意思,是拿天下來聘我?”

她笑了道:“那我與殿下立下期限,三年,今日我離開晉國,哪怕三年之後,內亂平不了,我也依舊嫁給晉王。”

姬淵長身玉立,身上落著燈架光影,輕輕頷首。

衛蓁看向一邊的書案:“你我的婚書舊了,今日重寫一封盟書。”

她提筆落墨,一書寫了兩份,將其中一份交給姬淵,“那我今日便啟程回魏國。”

姬淵看著盟書:“天快暗了,還在下雨。你明日再啟程也不遲。”

衛蓁看一眼天色:“可我想出城。”

姬淵抬起頭,歎息一聲,吩咐幕僚:“去喚軍尉趙雷,侯晁、還有康陽來,讓他們即刻收拾行囊,護送魏公主出城。”

在快入夜時分,衛蓁終於離開晉宮,踏上前往魏國之路。

馬蹄踏在水上,濺起泥濘水珠。

什麼晉王,什麼天下為聘,不過是衛蓁糊弄的借口罷了。

她從頭到尾,要嫁的隻有祁宴。她口脂晉王也是在說祁宴。

就算今日與姬淵寫下盟書,之後她將盟書撕碎,又有何妨?

這史書本就由勝者書寫。她也根本不懼天下人會怎麼說她。

身後馬蹄聲如影隨形,這幾人皆是姬淵的心腹之臣,在其身邊地位舉足輕重。

姬淵派他們來監視衛蓁,那衛蓁便也如數收下,待到了魏國,便讓他們先與魏國那些貴族鬥,她作壁上觀,坐收漁翁之利。

雨水歇了下來,月亮從雲層中探出來,灑下星光,點綴著路邊草葉,點亮她的西行之路。

七日疾馳後,衛蓁到達了魏國的國都,安邑。

“大王!公主回來了!”宦官稟告。

在一個尋常的午後,天光溫暖,花香融融,沒有迎接的儀仗,沒有盛大的典禮,一切尤為倉促。

衛蓁策馬進入王宮。

魏王撐著病軀從王殿走出。

“父親!”

“央央!”

衛蓁撲在魏王懷中,淚水盈滿眼眶。

她猶如伶仃遊子歸家,幾經波折,終於回到父親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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