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夜見 他捂住她的唇瓣,不許她出聲。……(1 / 2)

瀲春光 燦搖 12168 字 3個月前

光弦在微風中蕩漾, 落在衛蓁身上,似瀲灩的粼粼波光。

她在魏王的懷抱中,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魏王道:“你從晉國趕來, 怎麼不派人先提前說一聲, 我也好叫宮中為你準備好迎接的典禮。”

魏王聲音沙啞, 含著濃濃的疼惜。

隻看著他,衛蓁便幾欲要落淚, 水珠在眼中打轉:“若是宮中舉辦迎接的典禮, 我還得耽擱許久, 可我隻想儘快見父王,一刻都不想多等。”

魏王也紅了眼眶,微微一笑, 眼角堆出細細的皺紋:“先起來, 我們入內說。”

他帶著衛蓁進入王殿,衛蓁低下頭,看著自己被他緊緊牽住的手,好像也是生平第一回被父親這樣牽住。

魏王帶著她到案幾後坐下, 溫柔地打量她。

魏王魏濟, 已經年過四旬,卻眉清目秀,依舊清俊不凡,一雙桃花眼看人時含著無限柔情, 隻是眉宇間蘊著一股懨懨的病氣,也因為在病中, 麵容顯得蒼白,身量也尤其清瘦,全然沒有尋常男子到這個年紀的發福之態, 加之並不蓄須髯,看上去尤為年輕。

魏王熱淚盈眶:“魏砡從晉國回來告訴我你還活著,從那日之後我便日日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

衛蓁雙手握著魏王的手,在見到魏王前,她心中也十分忐忑,害怕他不喜自己,對自己這個外來的陌生女兒冷漠,她一向也不是那般感情外露之人,可聽到魏王的關切的話語,還是控製不住鼻尖發酸。

她也極其自然地喚他“父親”。

魏王應下,問了許多她小時候的事,“魏砡回來與我說了你的舊事,但到底不夠詳細,父親還想聽央央你自己再說一說,好嗎?”

衛蓁笑著點頭說好。

魏王身子不好,精力疲累,卻還是撐著精神認真傾聽,衛蓁也事無巨細地與他說,隻是當中隱瞞了許多事,怕魏王擔憂。

魏王聲音艱澀:“央央,當年我與你的母後,並沒有想遺棄你。”

“我知道。”衛蓁點點頭,“父親不用內疚,您與母後是因為內亂才不得不送我離開,我都知曉。”

魏王抬手撫摸她的臉頰,拉住衛蓁的手,說要帶她去她的寢宮看看。

父女二人走上轎攆,一路宮人皆垂頭作禮。

在衛蓁回來前,魏公主一直不曾以真容示人,占卜的卜師曾為公主算卦,公主病弱,必須被送離宮中才能避免夭折。這麼些年,魏宮上下都未曾見過公主一麵,漸漸也有人對公主的身份生出懷疑,直到前些日子,魏相去了一趟晉國後回國,將這些年公主流落在外的消息告訴眾人,一下就引起軒然大波。

今日宮人看其雪膚花貌,優雅端美,眉眼肖像王後,臉頰肖像魏王,完全繼承了二人姿容,便知身份不會有假。

衛蓁一路上也在打量著魏宮景象,到寢宮時,隨魏王一同從轎攆上走下。

魏王笑道:“前頭就是你的寢宮,是我與你母後一同布置的,這麼多年我一直叫宮人每日掃灑整機,就是盼著萬一哪一日你就能回來。”

衛蓁提著裙裾步入大殿,四周一片靜謐,和煦的霞光透過窗紗灑進來,給殿內桌椅都鍍上一層金邊。

衛蓁走得極慢,腳步極輕,像是怕驚動了這裡的一切。

屋內擺放著很多衛蓁未曾料到的物件,有嬰孩的搖籃、孩童的玩具、女兒家的首飾……

魏王道:“這宮殿裡的東西都是我與你母後一起準備的,還有你從小到大每一歲的生辰禮物。”

衛蓁拿起搖籃邊的架子上擺放的一隻撥浪鼓,鼓麵上畫著祥雲花鳥紋栩栩如生,色彩鮮麗明豔。

魏王出神喃喃道:“這是你一歲時你母親為你做的撥浪鼓,上麵的圖案是我畫的,這麼多年過去,也有一些斑駁了。”

衛蓁的指尖慢慢覆上去,鼓麵細膩的觸感傳遞到指尖,眼前好像也浮現起當年魏王與王後為自己準備禮物的畫麵。

她的心柔軟無比,笑著道:“父王會畫畫?”

魏王含笑:“尚可。宮中還存著我為你母後畫的畫像,待之後回去,我拿出來給你看看,也為你畫幾張可好?”

衛蓁透過鏡子,看到魏王慈愛的目光。

他笑道:“對了,還有一匹馬駒,是你十歲那年你母後為你挑選的,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小馬也已經成年,當年選這個禮物時,你母親希望你就如那小馬駒一般,日後自在乘風,無拘無束。”

衛蓁垂下眼簾,有一滴淚珠滑下眼睫落在鼓麵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她將背對著魏王,儘量不叫他發覺自己的異樣,魏王見到她肩膀顫抖,連忙上前來抱住她,衛蓁再也忍不住,撲在他懷中哽咽:“爹爹……”

自小到大,她從未有一日感受過父母的陪伴,可這一刻,她才知曉原來父母會如此毫無保留地疼愛孩子,會在每一年為孩子備下生辰禮物,會期盼孩子一生順遂,她好像終於有了家。

她在魏王懷裡抽泣,魏王撫摸著衛蓁長發,“央央……”

魏王看著她這樣,心如刀割般疼痛。他聽魏相說,這個孩子性格沉穩,性子極好,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女,今日反應如此之大,想必以前受儘委屈。

他道:“央央,你既回到魏國,有父王在,日後便無人敢再欺你。今夜你好好歇息,明日父王再帶你看看魏宮。”

衛蓁笑著擦乾淚說“好”。

魏王又與她說了許久的話,這一夜,衛蓁將魏王夫婦這麼多年給她備下的禮物看完,心緒起起伏伏,夜至三更,將那隻撥浪鼓放在枕頭下才含淚睡去。

自衛蓁回來後,前後有幾波人入宮探望她。眾人本以為一個流落在外多年的鄉野公主,怕是不懂宮中禮節,然而多日下來,公主隨著魏王露麵,在大小場合都表現得體,更是從容不迫。

衛蓁幾乎日日不離陪在魏王身邊,而魏王也不曾流露過不喜。父女二人像是要把這些年落下的相處時光都彌補上。

這一日午後,衛蓁在魏王側殿午憩被熱醒,睡不著索性也不再睡,聽到外頭的說話聲,簡單收拾好妝容便往外走去,剛要推門走出,手卻一下頓住。

“不知大王可還記得公主與晉國七殿下的婚事,如今公主回來了,大王也應當履行婚約。”

“是,大王是否應當準備公主的嫁妝了,否則晚了,晉國那邊或許不悅。”

衛蓁推門而出,魏王榻邊立著的幾位臣子回過頭,顯然沒料到衛蓁會在此,一時間氣氛尷尬。

眾人不再言語,唯有當中一錦袍中年男子,看向魏王:“大王怎麼說?”

衛蓁走到魏王床榻邊,笑道:“我與父王相聚不過幾日,幾位大人便來催促我入晉國,是否太過急切,不近人情了些?”

臣子咳嗽一聲,低下頭竊竊私語。

那剛剛詢問魏王的大臣還欲開口,魏王已道:“先下去吧。”

眾人退了出去:“央央,你與晉國七殿下的這門婚事,是當年父親在魏國局勢艱難,尋求晉國幫助與晉王立下的盟約,讓兩個孩子指腹為婚,父王一直沒有問過你,你對這門婚事是何看法?”

衛蓁接過宮人遞來的藥碗,問道:“父王覺得女兒該嫁嗎?”

她看著魏王,指尖微微握緊藥勺邊緣,魏王沉吟許久,歎道:“我更想你一直在我身邊。”

衛蓁懸起的一顆心落下,她方才不由自主地緊張,擔心魏王會同意臣子的提議,她害怕好不容易相認的父親,會與自己對立。

魏王緊皺的眉心卻沒有展平:“晉國內部爭鬥,那些臣子迫切地想要站隊。隻是我從魏砡口中,聽聞過你與那祁宴的事,你喜歡他,是不是?”

衛蓁垂下眼眸,如實道:“我與祁宴的確兩情相悅。”

“那央央覺得,父王應當助誰?”

魏王注視著她,衛蓁沉默了好一會,輕聲道:“父王應當順應局勢而為,如若不慎,日後必然不利魏國。”

“所以央央的意思是……”

“如若祁宴占上風,父親當選擇他,可如若是七殿下掌握大局,自然,魏國沒有理由不出兵助他。”

對於這個回答,魏王明顯有些詫異。

“隻是姬淵此人太過冷血薄情,未必是能信任的盟友,為了權力無所不用其極,晉王實則被他所害。”

魏王眸色愈濃:“所以,那前幾日,祁宴告知天下,發出的那道聲討姬淵弑君的檄文,是真的?”

衛蓁點了點頭。

魏王聽得她口中來龍去脈,臉上神色凝重,道:“我本以為你會直接勸說我助祁宴,卻沒想到你是如此的看法。”

衛蓁笑著將藥勺送到魏王唇邊,陽光照得她眸子閃閃明亮,泛著蜜一樣的光澤。

“女兒相信,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是為了魏國考慮,女兒不會左右父親的抉擇。”

一碗湯藥很快見底,衛蓁將碗擱下,“剛剛臣子來見父王,父王都沒有好好午憩,先歇息吧。”

她握緊魏王的手,“女兒在這邊陪您。”

魏王笑著說好,慢慢闔上眼簾。

衛蓁起身,將床上書案拿起,一疊奏牘展開鋪在上麵,衛蓁隨便一掃,那些字眼就躍入她眼簾。

上頭記載的是最近魏國南邊的賦稅情況。

魏王道:“央央,你能看懂這奏牘?”

“女兒略懂一些賦稅之事。不過隨便打開一看。”衛蓁將奏折擱下放回原處。

魏王目光溫柔:“魏砡說,你在晉國時,曾經幫晉王處理過稅政,這怎麼能算略懂呢,我屋裡這些奏牘你看吧,不用拘謹。”

衛蓁詫異,魏王對她好似沒有半點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