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這愛好確實夠獨特, 難怪他支支吾吾,寧可掏錢也不想暴露。
禦書房裡再度陷入了寂靜。
安王麵子掛不住,凶巴巴地吼道:“本王就是喜歡踢毽子怎麼啦?就許你們玩蟲子不許本王喜歡踢毽子?”
鬥蛐蛐好歹是蛐蛐下場, 可您老是親自下場啊。
安王這麼乾巴巴的小老頭子, 頭發胡須都白了一半,跟一群光屁股的小賊子踢毽子, 踢輸了還喊人家大哥, 那畫麵太美, 葛經義實在不敢想象。
但安王明顯是生氣了,他怕得罪人咳了一聲,不大走心地安慰:“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一聽就是敷衍,彆說安王不高興, 就唐詩都有點不爽了。
【就是, 玩蟲子哪有踢毽子有意思。】
【安王這愛好多好, 活動筋骨, 強身健體,還不用勞民傷財。】
【擱現代,這可是綠色、環保、健康又不需要場地的運動。】
【沒想到葛尚書還有這種偏見。】
最後一句明顯帶著失望。
葛經義心頭一凜, 他不就隨意敷衍了一句嗎?怎麼就招這位姑奶奶不待見了?
不行, 這可不行。
葛經義連忙改口, 鄭重其事地說:“王爺這愛好甚好, 健康, 省事, 比玩那蛐蛐有意思多了,依臣說啊,這京裡就數王爺您最會玩。”
他實在找不到點, 乾脆把唐詩的話搬了出來。
就連天衡帝也跟著開了口:“娛樂並無貴賤之分,王叔這愛好獨特又健康。而且王叔身為親王對幾個稚子卻全無半點應付之意,信守承諾,實乃宗室楷模。”
相較於葛經義乾癟癟的誇讚,天衡帝這番話明顯誇到了點子上,而且還特意褒揚了安王的品行,比葛經義高出不少。
就連唐詩也忍不住誇讚。
【還是狗皇帝眼睛亮啊。】
【要我說啊,就該推廣這種健康環保又不勞民傷財的運動,給勳貴們培養點健康的愛好。】
【省得他們每天不是拿洗腳水當茶喝,就是惦記這個那個的老婆,再不然就是想著怎麼坑蒙拐騙撈錢。】
雖然個彆詞搞不大清楚,但意思很明顯了,福星姑奶奶非常推崇踢毽子這個運動。
葛經義這回找到了表現的機會,連忙說道:“是啊,皇上,安王殿下重信守諾,品行高潔。他這愛好健康又不費功夫,微臣提議可在京師大力推廣,尤其是可從世家子弟中開始。”
安王一聽自己的愛好得到了認同,能夠正大光明地亮於人前,以後也不用偷偷摸摸去鄉下找小孩子踢毽子,眼睛都亮了起來:“皇上,葛尚書這提議甚好,微臣支持。”
天衡帝瞥了笑得很蕩漾的葛經義一眼,這家夥為了討好“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馬屁精!
葛經義頓時感覺如芒在背,他輕咳了一聲,心虛地垂下了眼瞼,不敢抬頭去看天衡帝。
心裡卻想,就是再來一次,他肯定也要順著福星姑奶奶說話啊。自從福星姑奶奶冒泡後,給他們刑部解決了多少困難的案子。
現在打好關係,說不定哪天可以把福星姑奶奶拐去刑部,到時候那堆陳年舊案不都能解決了?
所以哪怕頂著皇帝不善的目光,他也要極儘可能地投其所好,為將來挖牆角做準備。
得虧天衡帝不知道葛經義心裡的小九九,不然恐怕以後都不會讓他踏進承乾宮一步。
天衡帝雖然不滿葛經義的“溜須拍馬”,但踢毽子這事確實行。
正好經過了傅國公兄弟、懷遠候、洪國公他們這些人的破事,天衡帝也覺得朝廷可以適當引導引導,給這些達官貴人們培養點健康的愛好,免得把京城搞得烏煙瘴氣的。
這些人就該跟安王好好學習。
他發話:“王叔和葛大人所言有理,此事就交由王叔出麵組織吧。不過今年災害頻發,又不幸發生了鼠疫,國庫空虛,恐無多少銀子支持王叔。”
安王還當是什麼事呢。
他大手一揮,很是闊綽地說:“銀錢的事就不勞皇上操心了,微臣包了。”
唐詩嘖嘖稱奇。
【這是什麼可愛的老baby,有錢大方,重諾守信,不嫖不賭不納妾後院清淨,愛了愛了。】
安王被誇獎,嘴角忍不住地上揚,那得瑟的樣子,若是背後有條尾巴估計都翹起來了。
天衡帝看得有點煩,擺擺手:“今天就到這裡吧。”
趕緊把安王和葛經義這兩個糟心的玩意兒給趕出去吧,礙眼。
惠清聽到這話很是茫然,不是,他的事還沒結果呢。
其實從他們突然提起什麼毽子開始,惠清腦子就開始雲裡霧裡,沒搞清楚是什麼狀況。現在皇上說散就散,那他怎麼辦?
雖然這時候出聲可能觸怒聖上,但也沒辦法,好幾千吊錢,他們晉平寺可賠不起。
惠清硬著頭皮躬身行禮道:“皇上,安王殿下,葛大人,那……布料的事?貧僧懇請皇上做主,這批布料隻是寺裡幫人寄賣的,晉平寺實在是賠不起。”
葛經義這才想起正事。
剛才被安王獨特的愛好給搞偏了,竟然把正事給忘了,趕緊轉回來。
既然安王昨日去了雞鳴村,晉平寺的那個“安王”就是假冒的,他正想問一問冒牌安王的細節,便聽安王拍著胸口,財大氣粗地說:“哎呀,惠清,不就幾千吊錢嗎?本王今天高興,幫你將賬平了,你去本王府上取。”
唐詩被他的豪橫給震驚了。
【好家夥,還真有千金難買我高興這種事。】
【我現在投胎去安王府還來得及嗎?】
對外人都這麼闊綽,那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子女必定是更大方了。而且安王府還人口簡單,又有錢有地位,豈不是神仙日子。
又被表揚,安王得意地揚起了眉。
天衡帝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他最近的賞賜還少嗎?
一日三餐,頓頓都是好的,茶水糕點一樣不落,她稀奇海鮮,他就讓禦膳房留著。布料皮草也找理由賞過了。
衣食都是頂頂好的,莫不是想來點珠寶首飾?
也不是不可以。
葛經義也被安王的大手筆嚇了一跳。要知道他這樣的朝廷大員一年零零總總的收入加起來也不到兩千吊錢,這可是要養家中幾十口人,還有各種人情往來。
這麼一筆錢,安王說掏就掏,真是太闊綽了。
隻有惠清大大地鬆了口氣:“多謝王爺。”
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安王改變了主意,對他們晉平寺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
眼瞧著兩人就要愉快地將這事給拍板定下來了,葛經義連忙出聲阻止:“不行,安王殿下,既然不是你下令發的布,這筆錢就不能由你出。”
安王不痛快了:“我樂意出。葛尚書,你拉本王進宮,不就是想讓本王掏錢嗎?如今本王掏了,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葛經義哭笑不得:“王爺,那不一樣。先前是微臣沒調查清楚,誤以為王爺去了晉平寺買下這匹布要發給寺裡的乞兒們。但現在既已查明昨日王爺是去了雞鳴村,那說明晉平寺中那人是個冒牌貨。”
“此人扮作王爺,惠清大師和寺裡的沙彌、香客,如此多人都沒認出來,說明此人不止是容貌,言行舉止恐也與王爺極為相似。”
“但這天底下,容貌是天生的無法改變,或許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儀態舉止氣度斷然沒有天然就一樣的人。這人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惠清大師和一眾香客都騙過去,必是經過了周密詳細的計劃,甚至早早便盯上了王爺,了解過王爺的喜好,甚至還在學習模仿王爺說話的口吻、動作。”
“王爺真的要讓這樣一個心懷叵測之人逍遙法外,繼續利用王爺的身份坑蒙拐騙嗎?”
葛經義是會說話的,一下子便抓住了重點。
他若是繼續提什麼銀子的事,依安王現在的興奮勁兒和揮金如土的豪氣,斷然不會在意,但被人利用自己的身份四處招搖撞騙,那就不行了。
安王很是氣惱:“葛大人,你說得有道理,是要把這個敢冒充本王的騙子給揪出來。”
葛經義鬆了口氣,向惠清說明了情況:“惠清大師,經查證,安王殿下昨日去了雞鳴村,並不曾去晉平寺。晉平寺那人應該是冒充安王的騙子。你還記得對方的穿衣打扮和長相特征嗎?”
“原來如此,貧僧就說安王殿下一向樂善好施講信義,怎會不認賬。原來是貧僧誤會了安王殿下,在這裡貧僧向安王殿下賠罪。”惠清向安王行了一禮,態度誠懇。
然後才跟葛經義說起了昨日的情況:“那人跟安王身高差不多,瘦瘦的,戴了一頂灰色的羔羊搭耳帽,隻露出了半張臉,很像安王殿下。穿了一件青紫祥雲麒麟袍,說話的語氣神態與安王殿下平日差不多。”
葛經義還沒開口,安王先炸了:“本王就有一頂灰色羔羊搭耳帽和一件青紫祥雲麒麟袍,本王前陣子還穿過。”
這番話無疑是證實了葛經義的猜測。
敢在天子腳下,冒充王爺,坑蒙拐騙,而且一騙就是上千匹布料,這樣的人不可謂不大膽,也必定不是第一次了。
葛經義眉毛擠在一起:“皇上,王爺,此人必是慣犯,背後應該還有一個團夥,長期行騙。他們對安王的言行和習慣如此了解,必定是接觸過又或是見過安王殿下,更甚者安王身邊就有他們的人。這支隊伍裡肯定有京城本地人氏。”
“昨日晉平寺突然一下子湧入了幾百個乞兒,應該也是他們的手筆。現在我們對這群人的身份來曆甚至是長相都完全不知,無從找起,最好的辦法便是從這些乞兒入手,他們一定與這些人有過接觸,必然知道一些信息。”
“此外,還可查查京城內外的舊案,有沒有類似的詐騙案,興許也能尋到一些線索。”
唐詩佩服得五體投地。
【葛尚書真厲害,幾句話就摸清楚了對方的身份,神探啊。】
雖然不知道神探是什麼東西,但這說明他的方向對了,葛經義鬆了口氣。
但淑妃和李昭容卻有點急,悄悄看向安嬪。姐妹啊,既然知道騙子是誰,你倒是趕緊說啊,你這說到一半是幾個意思?還有沒有點姐妹愛了?
安嬪察覺到投來的視線,心底苦笑,她也很想知道好不好?
隔壁禦書房,天衡帝聽完葛經義的分析,也意識到了這個案子不簡單,當即下令:“葛尚書,此案便交由刑部,儘快查明真相,將膽敢冒充皇室宗親的賊子捉拿歸案。”
葛經義領命帶著惠清去調查此事了。
安王賴在禦書房沒走。
天衡帝看了一眼沙漏,便聽著耳邊不停蹦躂出來菜名,邊問:“王叔可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