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最近有點疲倦。
誠然有大半的原因是由於忙於任務與解咒,以至於休息時間不得不一再壓縮,導致他很少能睡個整覺,但好在還有反轉術式。
24小時不斷高效刷新大腦,再加上偶爾忙裡偷閒地打個盹兒,倒也維持住了這種詭異的平衡。
真正讓他感到精力不濟的,是打盹時做的那些模模糊糊的夢。
他總覺得夢裡藏著很重要的信息,可一旦清醒,夢中的一切就立即變得曖昧不清,隻在他心中留下一抹長長的、揮之不去的悵惘與迷茫。
他隻能確定那是個噩夢。
而且是與神田詩織有關的噩夢。
五條悟感到很煩躁。
嘴巴裡連塞兩顆棒棒糖也沒能壓下這股煩躁。
他忍不住往女友身上投入更多、更多的關注。
像把舍不得吃的罐頭藏起來的貓那樣,時時刻刻都睜大了圓圓的貓眼,警惕盯著一切的外來小偷。
詩織去廁所了。
家入硝子路過,看見他一左一右、被兩顆棒棒糖塞得鼓起的腮幫,又瞧瞧他囂張不羈的蹲姿,忍不住嫌棄道:
“恭喜啊,你終於從人渣進化成變態了。”
五條悟反駁:“哪有?”
家入硝子冷嗬一聲:“蹲女廁所門口的人還不夠變態嗎?”
五條悟覺得很冤枉:“哈?等自己女朋友而已,才不是變態。”
最終,五條悟被接到舉報、聞風而動的夜蛾正道硬生生拎到了校長室。
被逼聽了一個多小時的諄諄教誨,好不容易解脫的五條悟,又再次見到了家入硝子。
五條悟垮著臉:“乾嘛?如果是說教的話,我——”
家入硝子打斷他:“五條,你最近有點反常。”
五條悟沉默下來。
反常?他嗎?
五條悟有點茫然。
家入硝子觀察著同期的表情,聳聳肩:“隻是一個好心的提醒,你給詩織太多壓力了。”
貓是任性又自我的生物。
麵對不喜歡的連半分興趣也提不起,遇見心愛的卻恨不得把她渾身上下都打滿自己的氣味。
貓的愛明目張膽又蠻不講理。
也是沉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濃烈偏愛。
家入硝子離開了。
五條悟低眸,看著自己的手。
少年神子從未喜歡過人,年少心動是第一次,墜入愛河也是第一次。
他生來站在頂端,萬物於他而言都弱小得與路邊草木無異。但偏偏神子愛慕的人,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像朵輕易就會被折斷莖乾的花。
他有點困惑,有點無措。
脆弱的寶物。
要怎麼樣對待才好?
……
夢的內容一點一點清晰。
直至褪去所有迷霧。
叛逃的摯友闖進高專,綁走了貓小心翼翼攏在肚皮底下的寶物。
五條悟很努力地找。
但是狡猾的狐狸掩藏起了蹤跡,他找了很久,找呀找的,始終一無所獲。
貓沒有放棄。
終於,窗傳來了報告。
抓住一絲線索的五條悟急忙動身。
他來到了魔女教本部。
四周全是雜亂無章的咒力殘穢。在那裡,他看見了狼狽的摯友與心愛的女孩子。
好像已經死去多時了,屍體冷冰冰的。
五條悟拿目光描摹著少女不再生動的眉眼。
好奇怪啊。
她怎麼會躺在這裡?
她怎麼能躺在這裡?
應該,要更加活潑、更加精神,揣著稀奇古怪的想法,像以前鬨出奇奇怪怪的事件那樣——
滿懷元氣地蹦噠著跟他打招呼才對。
死亡於他而言司空見慣。
從小開始,咒靈的死亡、詛咒師的死亡、普通人的死亡、術師的死亡。他沐浴著這些長大,在如此繁多的離去下成長為少年神子。
他應該早已習慣。
他理應早已習慣。
可五條悟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深深的疲累。
……
六眼看穿了夢的真實性。
是平行世界的未來?抑或是彆的什麼?
五條悟暫時還弄不清楚。
隻是想要見她的心情是如此強烈,還混雜著彆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飽脹情感,以至於他好像忍耐不了片刻。
第一時間給詩織發了消息。
詢問她在哪兒。
等了一會,得到了回複。
五條悟腳一轉,匆忙改變了方向。
……
前進途中,感覺到屬於自己的咒力被牽動。
五條悟立刻緊張起來。
他在手鏈上留下了一次性的術式,算是一種簡易保護措施——它會對彆人的咒力有所反應,超過設定值的話,就會釋放出裡麵儲存的「蒼」。
五條悟辨明方位,發動了瞬移。
可依然晚了一步。
六眼看見了纏身的死咒。
如此猩紅,如此灼目。
天邊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