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災疫年鑒2 銀鏡是不存於此世之物……(2 / 2)

“我沒有銀鏡。”譚真施施然道:“我尚在尋覓它的道路上。”

他給自己編寫好的人設是一位踏入神秘領域不久的銀相學徒,他們往往要將一段不短的生涯花費在積累知識和凝練屬於自己的銀鏡上,這個解釋也很好地彌補了他在實力上的不足。

但對方的反應比他想象中大。

“你是一個野術士?”他冰冷地說,瞧出了譚真的遲疑不定:“彆想在我麵前說謊!哈,所以你才不敢去拜訪當地主教,你在故意繞開他的視線。我猜你甚至沒有一位領你入門的導師,對不對?”

譚真默默消化他言辭中透露的內容,看來因為位麵時間門流速並不統一的規則,這個世界又發生了些許變化,似乎如今要想成為一名巫師必須要得到教廷的許可……這還挺新鮮的,在這個位麵過去的千年間門,甚至直到他上一次通過副本拜訪此地為止,他們之間門的關係從未這麼親密無間門過。

他的沉默被對方理解為慚愧。他以為兜帽術士會對他生出敵意,檢舉他這個無證行醫者退出救助行動,或者直接將發現的野術士扭送至教廷?然而對方沒有這麼做。

對方從自己銀鏡上分了一片碎片給他。

“倘若有任何人問起,”他背對那群奄奄一息的船員低聲囑咐:“你就說我是你的導師,隨我一起從北方一路向南遊學,明白麼?”

“非常明白,導師。”譚真懷著審慎的謝意接過贈禮,鋒利的碎片在他的半掌手套中心發出高亢的蜂鳴聲,震動數秒後馴服地平歇下去。

臨時認來的導師瞥他一眼:“不錯。看來你也不是那麼‘野生’。”

譚真謙遜道:“我嘗試過一些練習。”隻能歸功於他造訪這個位麵的經曆豐富到幾乎見證了整個神秘學體係的興衰,知道這些銀術士想給你考驗的時候通常意味著你要保持內心的冰冷與理性,看來他是通過了導師的首次隨堂小測試。

以防萬一,術士導師允許他先觀摩一到兩次,示範如何用銀鏡的碎片偵測凡人身上沾染的瘟疫。他命令一個水手死死按著另一個的頭,自己跪坐在邊上——帆船上可沒處弄來煉金室與診床,用幾條毛毯墊著的平地湊活一下就算了——手持碎片的末端,將鋒利的那端刺入水手的內眼角,沿著眼眶一直斜向內戳刺。譚真從側麵觀察很確定那片沒消毒的鏡子沒入顱內超過半掌長,也沒打麻藥的患者發出令人肝膽俱裂的嚎叫,這過程一直持續了……可能隻有兩三秒鐘,觀感卻像被噩夢折磨的一整晚那麼長,術士終於將銀鏡拔了出來,患者也沒了聲息。

……等等。譚真想,這可比無證行醫刺激太多了!

“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忍不住發問,他是瞧見了水手的胸膛還在一起一伏,倒是沒立刻把人殺死,但是……“那或許會弄瞎他的眼睛,或者攪爛他的腦前額葉。”

“銀鏡是不存於此世之物,它與肉.體分離,與靈魂同流。如果你弄傷了他,那隻能怪你自己的手不夠穩。”他嗤笑學徒的淺薄,一指下一個已經躺好的水手:“去試試吧,如果存在瘟疫的種子,鏡片拔出來的尖端會呈現石墨色。”

譚真不知道假如他們弄出了醫療事故會不會被行會追責,也許不會吧,畢竟按照最初版本的計劃他們可打算直接讓三條船的人餓死在上麵。他厭煩這種有鮮活生命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覺,但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儘力做到最好。

可是這種接近高風險外科手術的“檢查”方式仍然需要足夠的心理準備。譚真持著銀鏡的左手在水手的眼眶上方懸了半天,直到手腕開始發顫也沒邁出實踐的第一步。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腕子,他輕輕顫抖了一下,因為那指爪枯槁如死枝,力氣卻大得驚人。

“醫生,”水手用力將他拉近自己,看著他的灰眼睛:“您已經讓我感覺好很多了。”

但我還沒開始呢。譚真一怔,旋即想起了是什麼——他底牌自帶的被動正在恢複周圍人群的生命,漫長航行中造成的虛弱和傷痕正因他的存在被漸漸緩解,不少人雖不清楚這種舒適感的來由,卻也像寒冬躲在車下的流浪貓那樣本能地朝著熱源靠近,等他回過神時周圍已經多出了一個圈。

躺臥的水手拉了拉他:“我想你是個好醫生,所以彆擔心,儘管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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