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最底層是個無光的地方, 結構像一隻乾癟的胃袋,獄卒通過狹長的食管進進出出。關押在裡麵的人終年不見天日,即使他們想利用眼睛以外的五官觀察環境, 這裡的腐臭與冰冷也足以令人絕望。
黑暗中靜靜坐著的白銀術士察覺到譚真手中火把的光睜開了眼睛,他模糊地辨認出那兩個正在翻找獄卒身上鑰匙的身影之一是他的新徒弟:“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們得離開。”
譚真在鎖孔上試了試沒打開, 抬手拋給砂岩讓他嘗試另一個牢門。
術士顯得很吃驚:“為什麼現在離開?我們現在應該等待訊問和判決,我們儘了自己的職責, 沒有做出錯誤的判斷, 刑罰不會降臨到我們頭上。天哪,你們是硬闖進來的嗎?”
譚真注意到他的牢房裡有一條凳子,或許是因為他神秘的巫術使獄卒們和他保持了體麵的距離,又或者有某位大人物向他許下過諾言?但他知道他的樂觀猜測很可能不會發生。
“那些不會發生了, 導師。”黑發的學徒勸道:“外麵的瘟疫越演越烈, 人們正在廣場上抗議行會的無能, 他們現在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承擔這一切過失的罪人。導師,留下來的相關人士隻會遭受冤屈的遷怒, 我們甚至很可能等不到一場審問。”
他示意導師看忙碌的金頭發:“瞧, 連代表公正本身的持杖僧侶都已經放棄了這座城市。”
砂岩扭頭投來一個無奈的眼神,這也不是他的初衷,如果還有其他選擇的話。
術士拉下兜帽,頭皮上的紋路隱隱亮起光芒,他已在準備巫術協助衝破牢籠了,但突然間門,他又將兜帽戴了回去。
“不。”他固執地堅持:“我會留在這裡等待真相水落石出,然後去向聖父說明鵲鴝港發生的一切,我必須這麼做。”
他的頑固讓譚真難以置信, 難道茹爾薩丘那隻花瓶給他造成了什麼永久的器質性損傷麼?他好不容易打算拯救……不,是不打算傷害同一個人兩次……不不,是想要保住這個有利於通關副本的靠山而已,結果對方卻像冰層下的魚一樣主動向網裡麵鑽。
譚真麵具下的眼睛逐漸冰冷,他惡劣地想要不要現在摘下麵具讓這位“導師”意識到自己有多蠢多無可救藥。旁邊傳來一聲巨響,是砂岩騎士放棄了尋找鑰匙,直接掄起權杖砸向鎖頭。事實證明這才是正確的方法,鎖頭上的粗鐵條在那根材質看似是木頭的權杖攻擊下第一記扭曲變形,第二記直接碎裂開來。騎士立刻打開牢籠,但他抱出來的隻有因恐懼而哭個不停的小路易,那個半大少年侍從沒有跟他關在一塊。
譚真盯向自己這邊難搞定的人質,想再說些什麼,但導師先一步開口。
“你可以離開,你沒有被正式認可的身份,你逃走吧,但我會沒事的。”
“你不會。”
“少這麼和我說話,你隻是個半隻腳剛踏入神秘領域的學徒!”
“我聽到腳步聲,有大量追兵正在趕來。”砂岩舉著棍子跑來示意自己可以幫忙:“沒時間門了,這把鎖是否也——”
“這裡不需要你插手。”導師陰沉地說:“去做彆的事,照看好這個年輕人。”
砂岩點點頭。他們都聽見了人群向地牢擁擠而來的聲音,譚真對事情的發展超出自己掌控極其不滿,抓著欄杆不肯放開。導師見狀從裡麵伸出手,將一個冰冷刺骨的東西塞進他手心。
掌心大小,薄薄一片扁圓形的鏡子,拿在人手裡時溫度幾乎刺傷血肉。譚真剛一碰觸到它旁邊就自動彈出屬性頁,表明這件副本內的特殊物品可以被轉化成卡牌。
【★★★★白銀之鏡】
【卡牌說明:擁有銀之性相的術士常以鏡做媒介,可以通過此物施放玄奧的巫術。】
【使用要求:如果你能將它握在手中而不受傷害,便已然證明了你可以使用它。】
【“凡事皆有代價,而你已知道它的代價是什麼。”】
譚真從銀鏡上移開視線,抬起頭:“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