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災疫年鑒14 那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舞……(2 / 2)

砂岩忍不住過來碰了他一下,確認他的結構還堅固。

“你還好嗎?”

譚真抬眼看他。

“我沒事。”

確實在剛才的戰鬥中沒有受傷,消耗的理智值也還算可控,他好得不能再好。實際上,作為主城來的輪回者,就算這個位麵的人全死光了他也沒事,隻不過會受到一點任務失敗的懲罰而已。他會一直活著的。

過度保護的騎士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些許:“我會收拾這些的,你到樹下休息一會好嗎?然後……替我們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需要重新找一個……”

“不是‘我們’。”譚真說。被打斷的砂岩看上去茫然極了,但他還是輕而堅決地說了下去:“我想我們應該分開了。”

“為什麼?”

“因為這就是下一步最好的打算,我們帶上行李各走各的,沒必要繼續同路了。”

可你現在需要我在身邊——騎士想,但轉念意識到了自己的謬誤。他一直以為是譚真需要他的照顧,其實不然,對方並非不能自理的孩童,麵對敵人也有足以保命的術法。他還在心中一度自詡為路易和瑟衛蘭人的保護者,可他最終也沒能保護任何人。

就連擔負在兩人身上的通緝令,他的懸賞都遠遠高於銀術士的。對方說的沒錯,繼續同行下去隻是在將自己頭頂的風險強行分攤給其他人而已。

騎士聽見大廈將傾的土石崩裂聲,他向自己的本心窺視,那隻穩固的天平又傾斜了些許。

說是天平,其實隻有光禿禿的一根杵在地上充當指針的木頭權杖,要在兩側稱量什麼全憑這杆稱主人的心意。砂岩知道這是十分危險的,但此時眼中的慘狀、縈繞在鼻端的血腥、胸中雜亂成一團的心緒令他根本無暇顧及權杖的偏斜。他刻意不去看一旁的譚真,高高揮起鏟頭向屍堆挖下去,力氣大得幾乎帶上了發泄的怒意。

被鏟子刺中的地方立刻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尖叫。

叫聲十分古怪細弱,不太像人類發出的,像是“吱”或者“咕”的一個短促刺耳的音節。不過隨之掙紮著探出來的,倒真是一隻纏滿布條的人類的手。

毛球從屍堆中滾了出來,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喉嚨嗆住了什麼滿臉漲紅快要窒息的孩子。

“路易?!”

他們兩個還活著?!

砂岩連忙扔下鏟子衝過來接過孩子,將他麵朝下抱著拍打他的背部,一團深色的頭發一樣的異物從路易口中滾落,孩子終於能放聲大哭了。譚真聽見了動靜,過來查看兩人的狀況,居然除了恐懼和輕微擦傷外沒什麼大礙。毛球身上應該有被鏟子誤傷的傷口,但他堅決拒絕讓譚真接觸他有毒的皮膚,輪回者隻好作罷。反正隻要待在【白皇後】的光環裡它很快會自行愈合。

但他們是怎麼躲過搶匪的呢?

毛球不會說話,肢體語言的表達能力又很有限,他們連蒙帶猜地得出大概的來龍去脈。強盜從屍堆裡竄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嚇懵了,對方目的明確,先殺死人,再慢慢清點貨物。他們所在的車子上,趕車人和幾個青壯立刻拿起簡陋的工具反抗,在對付他們的過程中,毛球由於長得太像一堆破布而被匪徒們當成礙事的貨物踢到了一邊。

他暈頭轉向地摔到路旁,睜開眼發現身邊是目標太小被匪徒不慎忽略掉的路易。在那短短的數秒內,乞丐生涯養成的隨機應變讓他做出了此生最正確的抉擇——抱著小路易一個翻滾藏進路邊的屍堆中。既然襲擊者可以埋伏在裡麵,他們當然也可以藏進去!

隻是躲藏的過程無異於受刑,他們和沉甸甸半腐爛的人體挨在一塊,來自地獄的氣味、汁水、死於瘟疫者潰爛的腫塊、擠壓變形的眼球……兩人在過度折磨和缺氧下漸漸暈厥過去,以接近假死的狀態幸運地躲過了小醜的死亡之舞,直到砂岩一鏟子將他們喚醒。

大起大落的解脫感讓砂岩感到不真實。他抱著小路易,這孩子可能會在不潔處染上瘟疫,但至少現在仍全須全尾地活著,他沒有徹底搞砸一切。

他甚至不知哪裡來的衝動,一把拉住了黑發青年將要離去的鬥篷角。

“彆走,彆離開我們。”他低聲懇求道:“我發誓過要照看你的。”

他知道從一開始就不是銀術士需要他。是他需要譚真,他太需要他在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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