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災疫年鑒16 我們晚上可以吃火鍋。(2 / 2)

“但我很餓!”

他捶著自己的餐盤,圓潤的臉頰上顯現出一種絕不該出現在孩子臉上的貪婪和憤怒,甚至主動抓起勺子想要從鍋中撈東西。上帝啊,要是真讓他踩在凳子上這麼做了那他絕對會掉進去成為火鍋湯底的一部分,騎士再也無法袖手旁觀,跨步上前準確地捉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任憑那短小的四肢無助地在空中刨動。

“你不是路易。”他嚴肅地逼問。“你是誰?”

孩子稚嫩的臉上露出驚訝而困惑的表情,這樣僵持了數秒後,他的藍眼睛積蓄起了淚水:“我是小路易。我是!”

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但騎士顯然不吃這一套。

“彆裝蒜了,”騎士抖了抖他,“這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藍血,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他出生起學會的第一個詞就是自己的姓氏,無論誰詢問他的名字,他都會完完整整地說出‘路易奇·諾維翁’,而不是像你剛才那樣。”

他剛才的表現明顯就是一個惡心的成年人在故意裝成小孩子賣萌。

路易臉上的神色迅速變得冷淡起來。他撇了撇嘴,不屑道:“好吧,你發現了。可你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先生們,我可沒撒過謊,這具身體就是小路易的,如果誰膽敢傷害我那這小子也就嗝屁啦。”

砂岩打了個手勢,三人悄然移動位置,將這座屋子的所有出口堵得嚴嚴實實。問題顯而易見,在他們放鬆心弦休息的時候小路易被一個惡靈或者類似的東西附身了。他們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讓他們逃走,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就看他們和這位惡靈誰更技高一籌了。

“長話短說,先生們。”他——或者說“她”,這位幽靈在交流時明顯使用了女性的代稱,神態很是活潑,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還挺可愛的。“想要贖回你們的孩子就得滿足我的要求,這點江湖規矩你們都清楚吧,嗯?那就好說了。你們必須喂飽我,我要吃肉!絕不能用那些破菜葉子敷衍,然後去村中的一間屋子裡取出我藏在那裡的寶物,做完這些事後我就從小路易身上離開,怎麼樣?”

眾人:……

就這?

見對麵的人類不開口,附身在小路易身上的幽靈慌了神:“不行嗎?那不要肉也行的,隻要你們拿走那件寶物……求求你們啦,拜托把它拿走吧!好心人們!我沒有彆的要求了!”

譚真沉默了。這個幽靈……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最終他們邀請她坐下來共同進餐,席間套出了故事的來龍去脈。這是個弱小而破碎的幽靈,她思維簡單,已不記得生前的經曆,隻知道自己被賦予了一個任務——守護一件寶物,在合適的時機將它完好無損地交給過路的生者,完成這件任務後才能解除束縛得以往生。

她一邊胡吃海塞一邊說,她已經在這裡守候好幾年了,期間是有過路過的旅人,可他們不是邪惡的土匪就是虛弱到自身都奄奄一息,不符合托付寶藏的條件。

所以她見到譚真一行人到來時簡直喜出望外,多麼合適的目標呀,她終於能夠獲得解脫了!她暫附在他們帶著的那個孩子身上等待機會,但在他們拿出火鍋時再也按捺不住了,要知道,將死去的靈魂束縛在人世間其實是個惡毒的詛咒,被詛咒者將永遠承受活人一般的孤獨和饑渴。麵對著咕嘟咕嘟翻滾的熱湯她終於忍不住伸出小手……

“好了。”譚真製止她繼續描述對火鍋的渴望。“帶我們去找那個寶物吧,你也好早點解脫。”

寶物埋藏的地方不在深山老林,就在溪水旁邊的一座小屋裡,在上層的閣樓中他們找到了一個鎖住的箱子,又在幽靈的指引下從地板夾層中拿到了開鎖的鑰匙,打開寶箱,裡麵放著一隻小木盒和一本陳舊的手劄。

譚真卻在寶藏揭曉前就被這間屋子吸引了注意。這間閣樓四壁擺放著書架和密封櫃,朝陽的窗下有一座寬敞的抄寫台,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器皿。我們在上次進入這個位麵時提到過,這正是白銀術士居所的標配,一個功能齊全的煉金室。

這個小村落曾經住著一位銀相的僧侶嗎?幽靈是那人召喚出來禁錮於此的?譚真心中冒出的種種疑問歸結於那隻寶箱上。

砂岩先他一步,隻是看著那木盒子上的雕刻紋路就知道了裡麵裝的是什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這是一隻‘紫盒’。”

裝著紫色染劑原料的盒子上才會刻有這種標識。他了解這個,紫色是種極其昂貴的顏色——聽聽它通常用在什麼場合上:樞機主教的袍子、皇室的印章、國王加冕的禮服——明白了嗎?它的製作之困難也進一步確保了它的價值,隻有某類產量極低的海貝內膜或者某種曬乾的小甲殼蟲才能呈現出這種瑰麗的色彩,兩種原料的產量都低到令人發指,它們的原料經過乾燥、磨粉,裝在盒子裡後加以封章、刻上產地和時間,得到的成品才能被稱作紫盒,這樣的滿滿一盒顏料能夠買下大半個瓦洛迪雅。

它的價值的確稱得上一個驚喜寶藏。譚真小心地掀開木盒的蓋子,在裡麵看到的卻不是華貴的紫色顏料粉。

……他瞧見的隻有一塊黑漆漆的汙漬。木盒子裡不知什麼時候滲進了肮臟的雨水,裡麵漂浮著大片黴菌,與原本的顏料黏糊糊地混合在一起,那種令人心醉神迷的紫色已經徹底無處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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