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分給陸平洲的房子在一樓, 是二號房。
如吳舜玉所說,房子大門朝外開,門口有個小院子。遠離鋪出一條碎石板路, 一直延伸到屋簷下, 兩級階梯上去就進了門。
進去是一條走廊,右邊是並排的廚房和浴室,一個窗戶往前開,一個窗戶往後開。
左邊則有一堵牆, 臨門這裡打了一排櫃子, 裡麵放鞋, 櫃麵可以放零碎物品,走廊儘頭同樣沿著牆壁打了一排櫃子,是用來放雜物的。
中間則是通往客廳的門,因為在室內, 這扇門沒有門板, 隻懸掛著半截珠簾。
珠簾應該是上一任住戶留下的,雖然被清洗過, 看起來很乾淨, 但仔細瞧能看到經常被撩起的地方,塑料珠子表麵已經毛糙。
穿過珠簾是客廳和飯廳,飯廳臨窗, 擺著一張圓桌, 幾張板凳, 客廳靠裡,沙發茶幾還沒擺進來,隻靠牆壁擺放著一高一矮兩個鬥櫃。
客飯廳往前有一扇門,雖然緊閉著, 但門上什麼都沒有,可以看出是次臥。客廳中間也有一扇門,貼著對聯囍字,顯然是主臥新房。
陸平洲抱著程蔓穿過客廳,來到新房前,跟在旁邊的軍嫂幫他們打開房門,跟著新郎新娘走進新房。
房子分下來後,陸平洲抽時間粉刷了下新房,所以裡麵牆壁顏色明顯比外麵白。
房間也寬敞,進門左手邊擺著三開門的大衣櫃,隔著條過道擺著一米五的繃子床,床那邊還有條過道,靠牆擺放著床頭櫃。
床尾到右邊這麵牆壁中間挺寬敞,可以當書桌用的梳妝台擺在對門的位置,一邊臨著窗戶,一邊靠著書架。
書架上麵擺了幾本軍事相關書籍,空位則比書更多,等著程蔓慢慢填滿。
除了家具,程蔓還看到床頭掛著相框,照片是她和陸平洲領證那天拍的彩色照,兩人並肩站在首都廣場的背景前,肩膀挨得特彆近。
陸平洲將程蔓放下後,進來的人看到照片都笑,有誇照片拍得好,兩人上相的,也有打趣兩人感情好的。
下車後程蔓的臉就一直是紅的,這會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隻能羞澀地低下頭。陸平洲倒是一點都不臉紅,還很得意地告訴程蔓:“牆上的相框是我親手做的。”
程蔓聞言扭過頭,剛才重點看的是相片,這會盯著的是相框。
從床尾抬頭看,相框看起來跟買的差不多,做工看不出好壞,但也看不出特彆。可話說回來,他一個非專業的能做出這樣的相框,已經非常厲害了。
因此,程蔓毫不吝嗇地誇獎說:“很好看。”
陸平洲臉上笑意更濃,直到其他人提醒該去招呼客人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新房。
陸平洲一走,程蔓就被新房裡的軍嫂們團團圍住,這個問他們怎麼認識的,那個問陸平洲在她麵前什麼樣,後麵還要加上一句:“剛才看到他臉上的笑我都驚呆了,多少年我也沒見他這麼笑過啊!”
“彆說你,我也沒見過。”
“真沒想到陸副團長處起對象來是這樣的人,之前吳主任說他急著結婚我還不信呢。”
“誰敢信呢。”
軍嫂們你一句我一句,直到最前麵站著的軍嫂將話題扯回來:“對了,你還沒說跟陸副團長怎麼認識的呢!”
所有軍嫂齊齊看過來,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程蔓不免有些不自在,輕聲說道:“就……那樣認識的。”
“那樣是哪樣啊?”
程蔓抿了抿唇說:“他來我們飯店吃飯,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那你們是怎麼處上對象的?”
程蔓繼續回答:“我們飯店裡的嬸子幫忙介紹,相了次親就處上了。”
站在前麵穿花襯衣的軍嫂笑著下定論:“不用說,陸副團長肯定早就看上你了!”
“沒錯,以前我們大院婦聯沒少給陸副團長介紹對象,可他一個都不願意見,能答應你單位裡的嬸子介紹對象,他肯定早對你有意思。”
“說不定去你們飯店吃飯都是因為你。”
軍嫂們輪番打趣完程蔓,最後總結:“嘖嘖嘖嘖,沒想到陸副團長是這樣的人。”
……
不止房間裡的軍嫂好奇兩人怎麼認識的,陸平洲出去後也很快被戰友團團圍住,輪番盤問他討上媳婦的前因後果。
這問題,不止他那些已婚的戰友關注,他手下未婚的士兵更好奇。
大家都是老光棍,怎麼副團長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脫單呢?必須得好好聽聽他的成功經驗。
隻是聽了半天後,不管已婚的還是未婚的都囧了。
這是在傳授經驗?怕不是炫耀吧!
好在陸平洲沒光顧著炫耀,還真傳授了點經驗,說道:“如果你們已經有了對象想早點結婚,找吳主任幫你們提親準沒錯。”
雖然陸平洲假設了前提,但聽的人選擇性過濾了部分內容,隻記得“如果你們想早點結婚,找吳主任準沒錯”。
於是下午吳舜玉一過來,就被來參加婚禮的未婚男青年們給團團圍住了,個個都想請她幫忙介紹對象,以至於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陸家門上貼著的對聯。
地方沒錯,人也沒問題,她是來參加婚禮的,沒走錯去到乾婚姻介紹的單位。
思來想去,吳舜玉覺得這幫人可能是被陸平洲結婚這事刺激到了。
想想也正常,部隊這麼多領導,除了離婚喪偶的,就陸平洲沒媳婦,要是他長得醜吧,大家還能說他是討不著媳婦,可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大家隻能相信他那個一心事業不想結婚的理由。
領導對手底下的兵來說是什麼?是目標,是榜樣啊!
當領導的人怎麼做,下麵的兵也會自發向他看齊,所以陸平洲當營長的時候,營裡的人個個苦練飛行技術,完全忘了兒女情長。
換句話來說,他營裡全是隻知道悶頭乾的老光棍。
等他當上副團長,其他營也漸漸有了這種趨勢,訓練的時候熱火朝天,一給他們介紹對象就推三阻四。
看得梁司令心裡既高興又發愁,高興下麵的人訓練努力,發愁基地裡光棍越來越多。
所以這次陸平洲結婚,不止吳舜玉鬆了口氣,梁司令也很高興,批結婚申請都比以往更痛快。
看著麵前上趕著給自己介紹的年輕人,吳舜玉的心情那叫一個舒暢,她覺得自己說服程家同意將婚期定在六月份這事乾得實在太對了。
要是順利,說不定今年基地能多幾樁喜事。
越想吳舜玉臉上笑容越和煦,溫聲打算麵前自我推銷的年輕人說道:“你們想結婚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今天是陸副團長的婚禮,咱們總得給他點麵子,這樣吧,你們想找對象的下周日到婦聯辦公室找我登記,我會視人員多少組織不同規模的聯誼會,你們覺得怎麼樣?”
聯誼會是這時候年輕人相親的主要場合,也可以說是他們這些當兵的能認識年輕姑娘的唯一機會,大家自然不會反對,紛紛拍著胸脯保證下周日一定去婦聯登記。
……
本地習俗,婚禮當天女方中午吃席,男方酒席則擺在晚上。
酒席開始前,作為新娘子的程蔓除了上廁所就隻能坐在新房裡,期間時不時有小孩成群結隊地來看她,而她則要挨個分糖果。
結婚喜糖分兩種,一種是用油紙包好的,吃席時分給來送禮的人,另一種是分給小孩子的,不用包裝,直接一大包放在她身邊,需要就抓一把。
所以結婚喜糖是大頭,多的不說,兩邊加起來四五斤糖果是要的。
發糖到五點,酒席開始了。
酒席請的是家屬院食堂的大廚,陸平洲早跟人說好了時間,讓對方定這一天輪休,另外還請了三個軍嫂幫忙打下手。
當然,他們不白乾活,酒席結束後陸平洲會給他們每個人包個紅包,另外酒席剩下的菜他們可以打包走。
因為是喜事,紅包裡裝的錢也不會太多,所以投機倒把管不到這上麵來。
酒席開始不久陸平洲來了趟新房,接程蔓出去跟他一起敬酒,跟上午一樣,給她準備的是往裡兌了幾滴白酒的水。
端上酒杯,程蔓看向陸平洲拿的白酒瓶,問:“你的也是兌過的嗎?”
“嗯,不過我這瓶白酒跟水差不多一比一兌的,今天咱們結婚,完全不喝酒肯定過不去,”陸平洲說道,“不過你放心,我會悠著點喝,晚上肯定不醉。”
被打趣了一天,程蔓現在聽到“晚上”兩個字就要想歪,輕嗔道:“我才不管你醉不醉。”
陸平洲本來沒想歪,一聽她這帶著幾分羞澀的話就忍不住歪了,湊到她耳邊說:“你不管可不行,今晚要發生的是咱倆共同的大事。”
“你還敬不敬酒了?”程蔓抬頭瞪他。
陸平洲真不想敬酒了,可不得不敬,表情嚴肅起來道:“咱們現在出去?”
“嗯。”
這時候不興拉拉扯扯,哪怕是婚禮敬酒,兩人也沒有身體接觸,隻是並肩往外走。
到了客廳,兩人跟被拉來擋酒的謝子明彙合。
說實話,謝子明是真不想幫陸平洲擋酒,一來今天迎親時姓陸的犯了眾怒,大家夥都鉚足了勁想灌醉他,這個活不好乾,二來他也是想灌陸平洲的人之一,隻想看他醉,不想自己醉。
可兩人這麼多年的戰友情,而且擋酒這事早就說好了,現在撂擔子不太厚道,隻能捏著鼻子上。
中午程家擺了六桌酒席,晚上陸平洲這邊還多擺了四桌,從十四棟一樓的兩個院子一直擺到兩邊馬路。
陸平洲家裡雖然沒來人,但部隊領導來得多,足足坐了一桌。陸平洲團裡的人坐了兩桌,大院裡的軍官坐了三桌,軍嫂和孩子也不少,也差不多坐了四桌。
三人出去,頭一個敬的就是部隊領導,這些人年紀都不小,看陸平洲就像晚輩,態度也很和煦,沒怎麼灌陸平洲,喝完三杯他們就去了下一桌。
第二桌是陸平洲團裡的人,也是嚷嚷著要把他喝趴下的那撥人,上來就車輪戰,挨個跟他喝。
雖然有謝子明分擔火力,但陸平洲還是有點扛不住,適時搬出媳婦說:“你們都悠著點啊,真把我灌醉了,我媳婦可要不高興了。”
聽到這麼厚顏的話,大家都要驚呆了,可看看在旁邊笑容僵硬的弟妹/嫂子,大家默契地選擇了暫時放過陸平洲。
前往下一桌的間隙,程蔓壓低聲音說:“我什麼時候不高興了?”
“我這不是為了晚上的大事著想嘛。”陸平洲麵不改色道。
程蔓:“……”
一輪酒敬完,陸平洲送程蔓回新房,她獨自在房間裡吃席。
家屬院食堂的大廚手藝很好,炒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程蔓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不過她放下筷子時酒席還沒散,或者說是喝酒的那幾桌還沒結束,軍嫂和孩子們都吃完了,有人進來幫忙收拾飯桌,也有之前沒擠進新房的跑來看新娘。
熱鬨一直持續到暮色四合,才有人扶著一身酒氣,腳步踉蹌的陸平洲進來,將他放在床上。
新房裡陪程蔓說話的軍嫂見狀,紛紛起身告辭,她看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陸平洲,連忙應是,送對方出去。
把陸平洲喝趴後,外麵酒席也差不多散了,隻剩下幾個醉得厲害的,等著還算清醒的人送他們回去。
陸平洲請的三名軍嫂正在收尾,看到程蔓出來,有個軍嫂走過來說:“碗筷我們洗乾淨是放到屋裡還是怎麼樣?桌椅要收到院子裡嗎?”
辦酒席用的碗筷和桌椅都是找鄰居借的,但具體找誰借的程蔓不清楚,而陸平洲醉成那樣……她想了想說:“桌椅收到院子裡就行,碗筷洗乾淨放到屋裡,等明天平洲醒了我們再還回去。”
“行,廚房裡還有幾盆菜……”
程蔓說道:“你們不嫌棄的話互相分了吧。”
“都是好菜,我們哪會嫌棄,”對方臉上露出笑容,說道,“你回去照顧陸副團長吧,外麵我們來收拾就行。”
程蔓點點頭,有點猶豫要不要給紅包,主要是她不知道陸平洲給沒給紅包,給了還好說,沒給怕她們心裡不好想。
對方見程蔓一臉為難,以為她是擔心還沒被送回去的幾個醉漢,說道:“他們都有人送,你不用擔心。”
“好,”程蔓應聲,想想又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