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祭祖儀式, 我要怎麼樣才能躲過去?“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湛兮沉默的將二皇子凝望著,二皇子報以滿眼期待。
湛兮繼續沉默地盯著這隻小老虎看,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但是也堅持繼續期待地盯著湛兮看。
兩相對視,最後卻是湛兮忍無可忍,出其不意地伸手, 捧住了二皇子的臉, 開始揉啊揉啊揉, 這手感比麵團都要更好十倍!所有的解壓小玩具,都不如小老虎天生的小肉臉。
“啊——你腫麼又揉窩!”二皇子惱了, 甩著頭, 要從湛兮的魔爪中掙脫開來。
湛兮到底不會太過分, 見二皇子掙紮了,就當機立斷地放手。
二皇子摸著自己的揉搓得熱乎乎的臉蛋,憤怒地瞪著湛兮:“你乾嘛呢小舅舅?你彆以為你揉我的臉, 我就會被你糊弄過去,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想到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躲過明天的祭祖啦?”
“還有, 你不要動不動就揉我的臉,我今日可要嚴肅地警告你了啊, ”二皇子戰略性停頓了一下,然後醞釀了一下情緒,義正嚴詞道,“男兒臉蛋上,那也是有黃金的!”
“噗嗤!”什麼有黃金啊?湛兮被二皇子的話逗得當場笑噴。
“我可是認真的, 你彆不當一回事啊,不許笑了!”二皇子幽怨的盯著湛兮瞧,還在捧著自己的臉,用涼涼的手背給自己的臉蛋降溫。
緩過來後,二皇子繼續追問湛兮:“你快說啊小舅舅,到底要怎麼辦,才能躲過祭祖?裝病的話,能躲過去嗎?”
二皇子似乎覺得自己靈光一閃,提出了一個非常有可行性的假設,他開始往下繼續:“如果要裝病的話,那我應該裝什麼病?發燒還是風寒還是咳嗽,還是摔到了腿?然後,我要怎樣表演才能更像呢?小舅舅,你快幫我想想,你有沒有辦法讓阿耶和阿娘都不懷疑我?”
湛兮皮笑肉不笑:“你竟然真的想要躲過祭祖儀式?大蟲兒喂,不是小舅舅說你,這是能躲的嗎?這可是連你的小舅舅我這種大懶蟲都躲不過去的啊!”
一聽這話,二皇子瞬間就像是一個漏了氣的皮球一般,直接扁了:“唉!”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那可怎麼辦哇?我想一下祭祖的過程,我都覺得我的腦袋好像變大了哦。過年就不能簡單點嗎?過年就不能像是大哥的生辰日那樣子嗎?走個流程,開場宴席,然後我們大家就在遊樂園裡麵快樂地玩耍!”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湛兮笑盈盈地伸手揉了揉這隻鬥敗了的公雞的雞頭,“小舅舅不能幫你躲過祭祖儀式,但是可以幫你讓你不那麼為祭祖儀式而頭禿。”
“啊?你要怎麼做?”二皇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盯著湛兮瞅。
“我們都知道,祭祖儀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而除了對於國家而言它具有無可取代的作用外,對於你,大蟲兒,對於你自己,它也很重要。因為它回答了你一個人生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即:‘你從哪裡來’的問題。”
湛兮的聲音逐漸放輕,開始飄遠,似乎從萬裡山河、人生逆旅上拂過:“它告訴了你的根在哪裡,給予了你靈魂的歸屬。”
二皇子似乎有所感悟,但他扭著眉毛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給了湛兮一個來自誠實又單純的小朋友們的致命一擊:“我聽不懂哦!我隻知道明天天不亮就要起來,比去尚書房還要更早。”
湛兮無奈望房梁,給了一個大人麵對小朋友們的天真問題而無法回答的時候最常用最經典的萬金油答案:“等你長大以後就懂啦。”
什麼呀!為什麼又非得要長大了才懂嘛!二皇子不滿地嘟了嘟嘴,剛要說話,就在這個時候,門外有小太監敲了敲門。
“什麼事?”湛兮問。
太監小心翼翼地稟告:“二皇子殿下,國舅爺,是太子殿下過來了。”
“大哥過來了啊,”二皇子立刻忘記了湛兮的敷衍,開心地徑直跑去打開了門,太子果然就站在門口。
太子就連站立的姿勢都格外講究,乍一看,湛兮覺得他就像是一株青澀又堅強的嫩竹。
看著小太子那努力故作老成,卻又因臉蛋過於稚嫩,而與嚴肅形成了奇怪的反差萌的小臉,湛兮就覺得手癢,恨不得能直接上手揉一揉第二張小臉蛋。
但是很明顯,太子殿下非常的警惕這一個身上的狗爪子總會有自己的想法的曹國舅,湛兮剛一動彈,他立刻就旁邊撤了一步。
那小動作十分的迅捷,太子本人的反應更是極其靈敏。
這如臨大敵的緊張和抗拒的模樣,讓湛兮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太子這是做什麼?我難道是會吃人的老虎不成?”
太子抿著唇,不說話,依然警惕地瞅著湛兮。哼!他剛剛可是發現了,二弟的臉又是紅彤彤的,肯定是曹國舅這家夥的手又有自己的想法了!
忽然,湛兮想起了一件事:“小太子,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太子狐疑地將湛兮望著,理智地選擇了保持距離,以便湛兮控製不住自己的狗爪子的時候,他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逃竄,拯救自己的小臉蛋!絕不讓一個威嚴的太子殿下,也像是二皇子一樣,頂著個紅通通的小臉到處走。
太子的這樣子,真的是讓湛兮哭笑不得,他不得不做出保證,說道:“好了好了,你彆緊張,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上手揉你的臉,行了吧?你彆站那麼遠呀,站那麼遠,我們怎麼講話呢?”
“對呀,對呀!”回到原位坐著吃起了果脯的二皇子也立刻替自己的小舅舅說話,向自己的大哥伸手,招呼著,“快來呀,大哥,你快坐過來,喏,這個好吃,你也吃!”
太子猶豫再三,最後依然沒能抵抗得住弟弟對自己的熱情招呼,慢慢的挪了過來。
湛兮果然說到做到,算是太子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他也沒有控製不住自己那總是會被兩位皇子殿下想直接砍去做紅燜豬蹄的爪子。
太子無可奈何地張嘴,用嘴接過了二皇子不斷塞過來的果脯,然後聽到湛兮問:“小太子,你那遊樂園,晚上的時候你若是不玩,可以讓不良人中的小朋友們悄悄玩一下嗎?”
“什麼?”太子沒有反應過來。
湛兮耐心地繼續問:“我是說,在你和大蟲兒不在遊樂園玩的時候,遊樂園的設備閒著的話,能不能讓那些不良人他們瞧瞧玩一下呢?說起來,他們看你們玩太多了,非常的眼饞,對這些遊樂設備,也是已經饑渴難耐了很久。”
竟然是這種小事?太子匪夷所思地看著湛兮,雖然遊樂園是曹國舅送給他的禮物,名義上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但實際上他的小夥伴們都在和他一起玩,二弟在玩,上官無病也在玩。
而且太子還知道,自己不在遊樂園的時候,也許會有一些年紀小的宮女太監們控製不住自己,偷偷摸摸的玩。
據說上一回,尚宮娘娘還特意開了個大會,批評並且懲罰了一些偷偷玩遊樂設施的宮女太監們。
比起這一些輕而易舉就會被抓到,而後直接被懲罰的宮女太監們,太子覺得換做是不良人什麼的,按照他們的身手,那是人能發現他們的嗎?
他們深夜玩的話,誰又知道呢?
可是他們居然特意通過曹國舅來詢問自己的意思……這讓太子感到驚訝的同時,也感到非常的熨帖。
雖然他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小事,但是旁人應該、也必須,尊重他身為主人的權力,尤其是他還是太子!
不過太子依然有疑惑的地方……
隻見那金尊玉貴的小太子有些難以理解地看著湛兮,問道:“孤倒不是不答應,隻是,他們不會卡住的嗎?”
對於不良人,太子所有的印象,都來源於他們的首領——江離,那個猿臂蜂腰的男人。
按理說,曹國舅給他設計的遊樂園,是以小朋友的身高為標準的,能允許的最大的孩子去玩,那孩子大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小少年吧?
像是不良人的首領,那麼大隻的人也要鑽進滑滑梯,或者去坐彈簧搖搖椅,那就有點兒不行了吧?
比如上一回,二皇子一說要邀請小將折可克一起來遊樂園玩的時候,太子看向折可克,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想到對方會卡住。
看著太子那格外疑惑的小眼神,湛兮忍不住笑了:“小太子大可放心,並不是你認識的江離要去玩你的遊樂園,而是幾個大概就比你們兩個年歲大一些,與我差不多的小朋友要去玩。”
沒錯,不良人中也有小朋友……和湛兮一樣的歲數,湛兮也同樣覺得對方是小朋友。
“那孤就允許他們玩吧,”太子說道,“隻要他們不損壞設施,事後清理乾淨就好了。”
“哎呀大哥,你真好。”二皇子嚼著果脯說,“不過應該不會有誰比青雀狗它們兩個還臟吧?”
“對了大哥,你今晚可以早點睡嗎?明日祭祖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精神一點。”二皇子快活地提出要求。
太子驚訝了:“二弟,你竟也有如此周全的時候麼?”
“那可不是,”二皇子嘚瑟地點了點頭,“你記得了啊大哥,一定要早點睡,明天我打瞌睡要靠你身上,希望你能頂久一點!”
湛兮:“噗——”
太子:“……”你!孤就知道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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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沒在宮中用晚膳,早早就出宮了,他早早吃了晚膳,然後早早洗漱,早早就睡……
翌日,天沒亮,雞沒叫,湛兮就起來了。
收拾好後,湛兮隨著曹子爽去祭祖。
大雍朝的人們在過年時,都要舉行非常隆重的“祭祀祖先”儀式。
其過程格外講究且複雜,但湛兮一場下來,覺得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布置好香案,擺上香爐,而後獻上各種祭品,最後子孫後代點上幾根香,再嚴肅鄭重地跪拜磕頭。
真正複雜和累人的,並不是湛兮總結出來的這些個後世祭祀依然在進行的重要事項,而是在進行這些事項的時候,連左右腳哪個先邁出去,都有講究的對細節深挖的要求。
“金童子,你要留在家中看儺戲,還是入宮去看‘大儺’?”曹子爽問。
湛兮想起來,大雍朝過年還有一項極為獨特的儀式要進行,那就是——驅除瘟疫。